在荒凉的墓园中,高低错落的墓碑将她包围,这里的每一块碑铭都是她亲手刻凿的,每一处墓穴都是她亲眼见着封闭的。
这里埋葬着她的队友们,教会她握刀的飒爽女性,精于算计却心怀大义的商人,严谨厚重但有旧物收藏癖的可靠领袖,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还有那个戴着金丝眼镜不苟言笑的青年。
……他们都死了。
不是离开,不是去往天国,也不是长眠。
是毫无修饰的,最单纯也最直接的【死】。
明日香弦鸣感受到的,也是这样最有冲击力的【死】。
她本该和他们一起的。
……
【这里快要崩解,我也要消散了,这原本是可以被阻止的!】
溃败者吐露着不甘的怨恨,明日香弦鸣的手轻柔拂过石碑,面对祂的指责,没忍住嗤笑一声。
“偌大的世界,居然只能依靠一个人来拯救。”
“在【上界】入侵世界的时候你没能抵抗住,祂们安排的【命运】让我的队友一个个走上绝路的时候你没能插手,【剧本】结束后我逃离世界的时候你也无法阻止……”
明日香弦鸣是心怀怨恨的,是满腔怒火的。
她无法不去怨,无法不去恨,那些躺在六尺之下的人们,是她灵魂的另一半。当她失去他们时,一部分自己也跟着被撕裂,装进了冷冰冰的小盒子,埋入地下。
“如果不甘心就这样灭亡,你为什么不反抗?”
期待着【主角】来拯救世界,只能证明软弱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上界的设定,祂不敢向那些强大的存在反抗,只敢怨恨她。
“即使你是我的故乡,即使你是我的来处……”
“我还是希望你就这样走向毁灭。”
明日香弦鸣嘴角越勾越高,在墓园中央止不住地狂笑,她拍手赞叹着祂的溃散,后背靠在队友们的墓碑上,感觉他们在与自己一同弹冠相庆。
【你疯了?你也会死!】
绿眸女性擦去挂在眼角的泪水,竭力抑制着自己的笑意,“非常感谢你的精彩演出,现在……我找到你了。”
顺着因果流动的方向寻去,世界的内核在绿眸中映出。
已经成长过的【主角】,拥有看穿因果的权限。她从很早以前就能看出故事的走向,但是看到并不代表能改变,很难说一个人从混沌中清醒后却发现自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绝望与残酷。
但她无比感谢此刻的清醒。
【等一下,你绝不该!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在祂的惨叫中,明日香弦鸣拧下【内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令人厌恶的声音终于消失,世界的崩解也就此开始。
她闭上眼,放松地躺了下去,被不知道谁的墓碑基座磕了一下,伸手一抹发现是金丝眼镜的。
明日香弦鸣笑着锤了一下旧友的墓碑,“你这家伙,死了都还这么硬脾气。”
世界是怎样毁灭的?
最先停运的是头顶的太阳,天空维持着不祥的赤红,再也没有黑夜降临。各类定则失效,失去重力的物体在空中飘动。能量不再遵循守恒定律,倒塌的楼房突然融化或是结满冰花。
然后一切都碎裂,化作粉末,有意义的事物被解构,形态与色彩不复存在。
因为【内核】的存在,明日香弦鸣对所在的区域有短暂的庇护,但沙化不可避免地来到她身边,裂纹像一朵花那样在石碑上盛开,再随着风整个碎开。
最后的最后,声音也消失了,她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灭世的悲歌演奏到末章,那是比死亡还要更令人绝望的乐章,明日香弦鸣孤独地沉没在冰河中,就连思想也凝滞。
这里是由毁灭编织的温床,灾难与死寂为她作枕,悲伤与恐惧谱成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