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迦找到医院时,林国华独自一人坐在病房外面走廊的长椅上。这小半年来,林迦其实有注意到她爸头上白发添了不少,脸上皱纹较往常更多,但她一直把那都归于他早出晚归的工作强度。其实有好多事都有迹可循,只是她从来没用心去观察。刚才电话里,林国华还想继续骗她,但当林迦冷静地读出翻找出的那几张检查单据的诊断报告时,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这一路上,林迦都感觉整个人被溺在一潭深水里,胸口闷的慌,很难呼吸,直到这一刻,看到长椅上那个身形枯瘦的中年男人,她才感觉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林国华或许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来人。直到林迦在他旁边坐下,座椅很轻地下沉感,让他惊醒过来。“迦迦,你来了。”他抹了把脸,挤出一丝疲惫的笑意,还有一点不属于在自己女儿面前的局促感。林迦不知道他在医院里这样守了多少天了,不敢问。就是难受,像被人用刀尖在心口狠狠剜掉一块。“您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在车上睡了一路了,精神特别好,今晚我来。”林迦学他,也挤出一抹笑。不过到底是父女俩,骨子里都没有演戏的天分,伪装技术着实一般。“没事没事,我自己能”“爸。”林迦打断他。没说话,很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底熬出来的红血丝,看着两鬓那一根根刺眼的白发,还有,微微翕动的鼻翼。十八年来,或者说,在林迦有记忆以来,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永远乐观好脾气的男人红过眼。他虽然赚不了大钱,但也从未因为学业或者胡闹训斥过她。他人好,脾气好,永远的乐天派。他从不拿别人优秀的孩子同她来比较,跟朋友同事聊天,永远都骄傲自己有个漂亮活泼的女儿,还总将她从小到大乐于助人的事迹一遍遍拿出来炫耀。这样的人,现在在她面前,哭了。林迦是整理好情绪来的,但现在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也没忍住,死死咬住嘴唇。“迦迦,我和你妈,不是故意瞒你的。你妈怕担心你高考,所以”“我知道,所以就算我高考结束了,你们也不打算告诉我是吧。”林迦抿唇,努力克制住那种快要崩溃的情绪,“爸,你们是不是担心我填志愿?”看着林国华沉默,林迦知道自己猜对了。林国华担心她生气,局促解释:“你妈的病情目前来说还不算很严重,只是治疗周期会很长,迦迦,我们都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改变你原本已经设定好的人生。”“那我的人生必须有你们。”她声音不大,但字字坚定。走廊上偶尔会传来家属的哭叫,但也刺不破此刻的平静。林迦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我成年了,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我不会胡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我、我知道。”林国华不停点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林迦不好受,像小时候那样淘气地捏了捏他已经松弛的脸颊:“爸,还记得小时候我闹着要去小卖店买零食,您故意逗我说钱被妈妈收走了,您没零花钱了,再给我买零食,您明天就只能喝自来水了吗?”或许是想到从前,林国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会儿你都蛀坏了六颗牙了还天天让我给你买大白兔奶糖!我不给你买,你就威胁我要告诉你妈我藏私房钱的事!”林迦为自己辩解:“哪儿有!我明明说的是等我长大了我会赚很多很多钱,我妈要是不给你零花钱,我给你,给好多好多!”林国华感慨叹一声:“你那会儿丁点儿大,比我膝盖高不了多少!”“那会儿我是小,但我说的话是真的。爸,我现在长大了。”话毕,父女对视。她从林国华那双疲惫略显浑浊的眼神里,慢慢的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宽慰。林迦:“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本来后面的计划是什么?”或许是平时大大咧咧没正形惯了,林迦瞬间的“长大”让林国华感慨良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出自己的计划。眼里,是林迦从未见过的坚定。“迦迦,爸爸辞职了。还有,我想把咱家的房子卖了。”“所以我们,可能要换个地方生活。”:()竹马变成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