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迦本意是想给药袋直接放门口就走。但等她买完送过去时,发现门没关严实,留一条小缝。屋里头劈出来一道淡洁光线,落在斑驳的水泥地面。长时间没人住,门上墙壁上贴满小广告和涂鸦,看起来十分碍眼。林迦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才抬手去敲门。“裴总,我药给您放门口了。”她出声。刻意放轻的声音,在静谧的楼道里异常清晰。她说完,又静默一瞬。没听到里面的回应,但也没打算进去。弯腰放下药袋后,转身离开。在她刚准备下第一层台阶时,门从里面被推开。那人斜靠着门框看她,闲散意懒的腔调:“这就是林小姐对甲方的诚意?”林迦转身。不知道是光线缘故,还是他真的发烧了,裴异脸色看起来一点血色没有。林迦垂眸,淡声道:“药放门口了,记得吃。”“家里没热水。”“烧一点。”“坏了。”林迦屏息,默了一瞬才道:“裴总,这么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方便。”闻言他似乎轻嘲了一声,“林小姐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我”“还是你担心自己会对我做什么?”“我没有。”“那最好。”说完,他折身往里走。步子拖沓,背影松沓,好像真没什么精气神。林迦克制住返回去的冲动,下台阶。还没走到底,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不小心被碰倒砸地上。林迦再没多想,赶紧折身往楼上跑。推开门。他正蹲在地上,地板上是一滩冒着热腾腾的水渍,还有一只打翻了的热水壶。林迦心跳到嗓子眼儿上,颤着声:“你没烫到吧?”他抬眸,眼底有红血丝,唇角微翘,像钩子。“担心我?”林迦刚要否认,就看到他摊开掌心。白皙匀长的指间,明晃晃地冒出几个水泡。林迦赶紧攥住他的手腕往洗手池那儿拉,声音是她没意料到的急切:“烫伤要赶紧用流水冲,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就这么任由她拉着拽着,感受她浸了薄汗的掌心紧紧包裹住自己,那样严丝密缝,好像无数次他们曾经拥有彼此的时刻。流水似乎并没能将烫伤的灼痛缓解太多,林迦看着越来越红肿的手掌:“这样不行,去医院吧。”裴异这个时候抽回手:“不去。”林迦:“这样手就废了。”他还是那副什么都不上心的调调:“那就废了吧。”“”林迦没买烫伤药膏之类,她只买了一堆感冒药。这会儿又跑来药店,药剂师认识她,还是小时候她喊过阿姨的人,现在头发都花白了。“迦迦,谁烫伤了啊?严不严重?”林迦低头看药膏的功效:“小狗。”药剂师很轻的啊一声:“流浪狗还是你养的啊?我们后街那开了家宠物店,要不要带过去看看?这小狗的烫伤,我也不确定这药膏能不能用。”“倔的很,不肯去。”林迦扯唇:“阿姨,就这两款了,您不是说效果最好么。”“我那是说对人”“能用的,没事。”“”-再回来,裴异在沙发上坐着。林迦顺带买回来的新热水壶,灌满热水去插上电。然后她将药膏打开,撕掉里面的铝膜才递过去:“一天三次,消毒完擦干再抹。我先回去了。”“伤的是右手。”他抬眼,眼巴巴的望住她。林迦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种眼神。无辜、纯良、惹人怜爱就像小区里那几只流浪狗,在饿极看向路人时候的表情。林迦避开那双目光,硬着头皮道:“左手可以,慢慢涂。”本以为他会再反驳她。但没有。他只淡淡丢了一句让人胆寒的话:“这只手应该也一起烫坏的。”说完,他起身朝厨房那块走。林迦看到自己插上电,在“嘟嘟嘟”快要煮沸的热水,心下一惊,赶紧冲过去挡住他面前:“你疯了?!”站起来他永远要比她高好多,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气势莫名就矮很多。“我怎么了?”他顿了一下,似乎很困惑。林迦慢慢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压住有些失控的心率,“你,要干嘛?”“喝水。”说完越过她。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单手拧开瓶盖。当着她的面,仰头,喝下半瓶。鼓起的喉结像结实的小山包,上下滚动。似乎在嘲笑她刚刚外露的情绪。悬着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又松开。林迦懊恼,“那裴总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时又顿住。“对了,那热水烧开后倒掉,再烧一壶。”“林迦。”喊住她。慢悠悠转到她身前。他握住她的手腕,举起,在她微挣之际握紧了贴到自己额头:“发烧是真的。”高出不少人体的热度,让林迦掌心一烫。“家里的热水器长时间没用,坏了,洗了个冷水澡。”诧异之余,林迦还是赶紧抽回自己的手:“退烧药买了,裴总吃点吧。”“我今天在家睡了一天。”“”“夜里就发烧了,我以为多睡就能退烧,但好像,没用。”林迦小时候喂养过流浪狗。大冷天浑身湿透的小狗,瘦骨嶙峋的,看到不忍心,她路边给它买了两根香肠。在它吃的时候,林迦要回家。但是小狗放下叼在嘴边的香肠,又跟在她脚后跟。她回头,他冲她摇尾巴,眼神里有光,湿湿的亮亮的。她现在觉得裴异看她的眼神,跟那只流浪狗差不多。但她现在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以为善良可以拯救一切,裴异也不是那只流浪狗,他头脑清醒,有手有脚,有钱。“裴总,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竹马变成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