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小霸王这般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许氏偏偏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许氏环视四周,硬声发令:“方才徐小侯爷说的那些话你们一句都不准传出去,要敢传出去半个字,我便将你们通通发卖了去!”
丫头婆子通通跪了一地:“大娘子,我们不敢的!”
许氏揪着手里的帕子,她被这徐小侯爷给气得脑仁疼,现在虽然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重,可被一个外男私闯内院,这依旧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她会被人议论管家不利不说,最糟糕的是,这徐小侯爷这样口无遮拦,这等放浪的话都随意脱口,别人没准就觉得是花二娘子蓄意勾引。
如今这花二娘子乃是她们开国公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名声有损,也会害了开国公府其他女眷的名声,说不准还会连累她女儿容姐儿的婚事。
徐松桥皱眉:“你这是何意,我刚刚说的话字字出自真心,无不可对人言。”
许氏强压火气,循循善诱:“徐小侯爷,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更不该这样私闯内院,还当众喊这些话,旁人提起你不过是说你年少风流,而她一个女子,又会惹来多少风言风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不会不顾惜她名声!你这是要逼她去死!”
二嫁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她这位妯娌能嫁出去,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没人和她争权夺利了,她若是贪慕富贵权力,徐小侯爷是多好的人选,何苦在这开国公府里守寡。
徐松乔怔住一会,慌忙解释道:“我,我没有,我没有要逼她死,我是真心想娶她。”
“再说了,谁敢议论她,我就弄死他!”
金草暗暗翻了个白眼,对此嗤之以鼻,凭她家娘子的美貌,想娶娘子的人整个郦京都排不下,就凭他也配痴心妄想。
许氏不欲多言,叹气:“徐小侯爷,请回吧。”
徐松乔恋恋不舍地忘了眼重峨院,这才垂头丧气地走了。
望着徐松乔那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处,金草对着方才徐松乔站过的位置啐了一口。
这个臭男人总算是走了,之前不仅侮辱她们娘子,还逼她们娘子走角门,接下来还不知道背后要耍什么阴招呢。
现在见娘子生的美貌,就想八抬大轿求娘子过自己的门,也不看看自己一个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的纨绔配不配得上她们娘子!
花满蹊仍靠在长榻上,对方才院外发生的事情不关心,她抱怨:“怎么还没送冰来!”
“许是人多忙不过来,娘子,我亲自去取。”
库房管事才因为她们的事情被训过,对着金草没个好脸,还是让她支取了冰块,让她自己去府里的冰窖取。
金草取了冰,匆匆往回走,左手臂挎着装着冰块的雕花木盒,右手拎着一串白布灯笼,夜色已沉,在深宅大院走着,便越发想念在花府的时候。
她那时候是二娘子的贴身婢女,老爷是户部尚书,是家里最得意的人,其他几房的人都仰仗着她们这房,满府上下哪个不敬着她们。
就算二娘子犯错的时候,老爷生她的气,罚了她,主母私底下还是疼惜娘子,什么冰块饭食,衣裳首饰,伤药补药什么的,样样都还是最好,府里照样没人敢不敬,没人敢给委屈受。
现在可倒好,嫁个人而已,却跟进了龙潭虎穴一样,才进门一天呢,就有这么多委屈受,这么多脸色看,只怕往后的日子会更难。
她从前做洒扫丫头的时候,那些管事婆子过得跟大爷一样,她不仅得伺候主子,还得伺候这些管事婆子。
她是吃过不少苦头的,使了银钱到二郎君院子里才好些,金草是过来人,深知这白府看似高门大户,实际龃龉不少,就比方说那个难产而死的梅小娘……
金草越想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匆匆行至垂花门处,垂花门悬挂的灵幡被风吹拂着划过她的鬓角,她浑身一寒,抬眼一望,西边不远处的白梅院院门半掩——站着一道娇小的身影,那分明就是已经故去的梅小娘。
金草尖叫一声,险些软倒在地,手里拎着的灯笼落在地上,她吓得拔腿就往回跑,一路跌跌撞撞跑回重峨院。
“竹青,竹青……”
竹青听见她纷乱的脚步声,忙不迭从屋内出来扶住她,接过她胳膊挎着的盒子,蹙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金草不停回头看着,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魂不附体的模样,她紧紧抓着竹青的手,啪嗒啪嗒直掉泪:“我刚才,我刚才看到梅小娘了!就是我今天和你说的那个早就死了梅小娘!就闹鬼的那个院子!”
竹青才不信这些,她深吸口气,白金草一眼:“成日就知道疑神疑鬼,这天都快黑了,你拎着个破灯笼,还能看得这么清楚啊!不许和娘子说,吓着我们娘子怎么办!”
金草结结巴巴,眼眶还含着眼泪,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我我?……”
“行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你早些休息吧。”
竹青进屋,打开冰鉴,将冰块都加了进去,又去外头摘了新鲜的花瓣,打了热水,服侍娘子洗浴,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服侍娘子洗浴的时候,纵然同为女子,她也总忍不住面红心跳。
洗浴完毕,花满蹊换了寝衣,便往卧榻处去,竹青撩开流云纹天青色帐幔,卧榻上的天水碧色缎面被褥,在莹莹灯火下泛着粼粼的光,花满蹊爬上卧榻,在卧榻上滚了几圈,她娇气抱怨:“这床也太硬了点。”
竹青赶忙又去梨花木的橱柜里找了一床被褥,垫在卧榻上,倒是比较软了,又取了细竹席子铺上。
冰鉴的镂空盖子冒着丝丝寒气,却也未能完全驱赶走夏夜的燥热,但总归是比没有冰好得多。
竹青打开绢纱灯笼,吹灭了烛火,便去了另一边的空置的耳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