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轻轻地呼唤。
郦侍中是谁?她吗?
她脑子晕乎乎的甚至连自己的职位都反应不过来了。
紧接着,一个温暖的东西靠近了她,使她忍不住想靠过去,但她实在没力气,只好挣扎着睁开了眼。
引入眼帘的是一提模模糊糊的油灯,油灯的光亮其实是很微弱的,但对于长期未见光的人来说,却很刺眼。
她受不住这光亮,又闭上了眼,过一会儿,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如此十几次,才缓过来一些。
她费力的转脸,想看看旁边的那个温暖的东西是什么,哦,原来是一个人,眯眼细看……
“王……王上?”
“是寡人。”
刘枢静静地蹲在她身边,离她很近,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刘枢的旁边,立着提油灯的闻喜。
刘枢伸手,扶她坐起来,却瞥见她衣服上沾着的血迹,一惊,“他们对你用刑了?谁!”
知道了现在的处境,郦壬臣恢复了一点神智,她轻轻把肩膀往后让了一下,让开了刘枢的双手,答:“没有人对罪臣用刑。”
这声音气若游丝。
刘枢看着空落落的双手,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泛起细密的疼痛。她想说,虽然没有受刑,但你一定受苦了,但话到嘴边,刘枢还是咽了下去。
“不必自称罪臣。”
郦壬臣虚弱一笑,“大汉律,凡近王上十步以内者,杀无赦。”
她不知有谁能逃脱这铁律。
“你……”刘枢被一呛,收回了手。
刘枢原本不必亲自来的,但她要来。她是怀着多么焦急的心情飞奔来见她,她原本一见面就想告诉她,她不必受制于那条律法了。
原因无他,大朝会那天,上殿之人均不得佩剑,那么郦壬臣手中的剑又从哪来呢?
只有相国高傒能够剑履上殿,没错,郦壬臣袭击刺客的那把剑,正是她情急之中趁着混乱,从高傒腰间抽走的剑,那是高傒的剑!
这就叫她有理由可说了。
是高傒的剑登上了王座高台,袭击了刺客。如果要论处郦壬臣,那么高傒也必将被连坐论处。
高傒怎么可能引火上身,于是这件事的性质就转变成了救驾有功,是高傒的剑解救了王上,那么使用这把剑的郦壬臣,自然也没有罪责了。
为了早日提郦壬臣出狱,这几天刘枢几乎夜不能寐,她火速加急处置完了刺客风波的事情,不眠不休,宣室殿彻夜亮灯。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办理她出狱的流程,召三司会晤,划清厘定郦壬臣无有罪责的事实……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人能好端端的不戴罪责而走出昭狱,于是郦壬臣的出狱流程要比其他监狱复杂得多,这几乎要把刑律修改。
至于为什么要将她下昭狱论处,是因为全天下也只有昭狱是刘枢能牢牢掌控的地盘。若将郦壬臣投到廷尉大狱那里,必然惨不忍睹,刘枢还真不能保证她毫发无伤。
刘枢秘密叫昭狱不得对她用刑,还特意交代羽林卫暗中护卫。
可是看郦壬臣的态度……
她恐怕还是不信寡人啊,刘枢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二十日,郦卿住的可还舒服?”刘枢站了起来,语气僵硬,默默观察郦壬臣的脸色。
郦壬臣靠在角落,不言。
原来才过了二十日吗,她还以为起码有几个春秋呢。
刘枢又道:“咳,相国求情,寡人不得不来。”
原来是相国让来的……郦壬臣只有苦笑,她垂下头,压住胸口的酸涩。
刘枢见她还是不说话,捏了捏手指,心里着急,但嘴上就是软不下来。她瞧了一眼闻喜,示意他先出去,闻喜会意,将油灯放在地上,悄悄隐退。
闻喜刚一走,刘枢便蹲下来,又扶住她肩膀,刚欲开口,却见她眼眶里都是血丝,“你……你不会要哭了吧?”
刘枢心里一紧。“连舍命救寡人都敢*,怎么一两句话都能说哭啊,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寡人这几天有多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