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双手掐腰,气鼓鼓地道:“哼,我下山这么久,遇见的事哪是一时半刻能说完的,不行,师兄你必须问一下,不然……”
她顿了顿,快步走到贺溪亭面前,拦下他的路,无赖道:“不然我就不让你走了。”
见她如此,贺溪亭驻足半晌,而后抬手抚上她的脑袋,将阮玲玉推到一边,抬脚边走边道:“那你说说,还遇着什么事了?”
阮玲玉向侧退了几步,摸了摸头顶,步伐娇俏地跟上他:“除了我回来讲的那些,琉璃仙珠还给我分配了另一个任务,让我收集足够多的眼泪。”
“嗯。”贺溪亭淡淡回应着,这类任务在偌大的修真界早已见怪不怪,并没什么特别,只是难在耗神费力。
流泪产生的情感繁复杂乱,喜极而泣倒还好,但若是悲伤苦恨,那便极为考验收集者的坚定,但凡稍有偏差便会深陷其中。
阮玲玉在旁絮絮叨叨:“眼泪嘛,刚开始收集起来十分简单,我就在山下等着哪家人户发生好事,或是等着哪家发丧起灵。”
“之后,山下门户的眼泪被我收集的差不多,我就又跑到镇上,再到京城,往返许久,我几乎要将整个显国跑了个遍,任何地方都没放过,可那瓷瓶就是装不满。”
贺溪亭微一挑眉,疑惑了一声:“哦?”
阮玲玉连忙道:“是啊,时间久到我甚至都觉得自己要回不来了呢。”
“后来呢?”
“后来嘛,我就出了显国国界,去了大兴,我刚到大兴边界,就遇见了一个事。”
阮玲玉失了方才兴奋之感,忧闷爬上面庞,她微微愁眉,沉声道:“大兴国土之上,挂满了异国旗帜,我随意找了座小镇落脚,才发现里面当家做主的全乎是外邦人,他们好像要长期驻扎此地一样,在大兴内到处安营扎寨。”
“连续过了几座城池,都是如此。于是我又来到大兴都城,都城内却不尽然。”
贺溪亭身形一顿,正色道:“割让城池?”
阮玲玉抿唇,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破了规矩,去了王宫,当朝君王告诉我,是楼兰。是楼兰挑起了战争,已经灭了许多国家,扩大了版图,大兴尚且实力雄厚,但还是不敌,拱手相让了十六座城池,才勉强止住了战争。”
“昔日,天下太平,大兴一向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即使是雄师百万的显国,也没有想要掠夺的心思。”
“怀瑜可知道?”贺溪亭轻声问道。
他看向阮玲玉,目光如同深秋的月光,清冷而深邃,投射在阮玲玉的身上。这位素来娇纵高傲的女孩,如今却如同一只迷失在荒野中的白兔,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愁与彷徨。
阮玲玉眼神漠然,心底积压隐忍地情绪一朝唤起,她蹙眉,轻声道:“没有,我没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他们都已经来到修真界,不该再留恋凡世纷扰。
阮玲玉想起自己置身于大兴往日国土之上,俯瞰整个大兴。
原来,她一直都未曾发现,大兴以西的土地早已战火连天,火光四射,那团黑压压的雾气正以极快的速度吞噬掉整个大兴。
于是她看到,一道赤红光线将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城池从版图中割下,失了庇护的城池如同被射杀的鸟群,缓缓掉在地上,消失在黑雾之中。
那里面,是她的子民。她受到过他们的爱护和敬仰。
可惜她明明一身扭转乾坤之术,却只能冷漠地袖手旁观。仿佛,这些早已与她无关。
更戏剧地是,她那看似漠然的眼神,滑落出的眼泪竟然是琉璃仙珠的最终任务。
瓷瓶终于满了。
回山之际,阮玲玉在显国京都遇见了千渊和李怀瑜,那两位都是来自楼兰之人,正热情地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