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屈云灭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十四岁以后他就是老屈家的一根独苗了,没亲戚,也没有亲家,所以他根本不清楚亲人相处当中的弯弯绕。
因此他也就不知道,大舅哥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一种生物。……
萧融出去迎人,高洵之自然就只能留下替他处理公务,所以高洵之并未察觉到虞绍燮的异样。他正琢磨着屈云灭拜托他的那件事。
根据他这些天坚持不懈的观察,他意识到一件事,屈云灭不是想美事想疯了,他那天说的大概是真的,因为萧融对屈云灭的态度确实不一样了。
即使他去哪屈云灭都要跟着,萧融也没发过一次火,都这么纵容了,这不是有情是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高洵之是既开心又嫌弃,想踹屈云灭一脚,但更想自己献出一份力,早日让屈云灭美梦成真。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自打被流放,他就再也没接触过男女之事了,这讨男人的欢心,和讨女人的欢心应该差不多吧?
作为一个经常带兵上战场的老年军师,高洵之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于是听说萧融回来,他立刻就找过去了。
“阿融,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应该多多休息,这些日子你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这样吧,明日还是由我暂代你的职务,你同大王出去转转,游玩一番,如何?”
萧融还没开口说什么,一旁刚净了手的虞绍燮走过来问道:“没睡过一个好觉,那为什么不让他休息一日,多睡一会儿?”
出去转转算哪门子的放松,还有,游玩?两个大男人一起游玩?
虞绍燮看看卡壳的高洵之,再看看默不作声的萧融,他忍不住眯眼。
总感觉他们有事瞒着自己。是什么呢……
放松
没人回答虞绍燮,整个房间都是安静的。
出师不利,最终的结果是高洵之来的速度同他走的速度一样快。
出门之后他还遮掩住自己的半边脸,让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充当媒婆,还没成功,唉,真是羞煞老夫!……
相比之下萧融就淡定很多了,从意识到屈云灭对他的心思那天起,萧融就知道,知情人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屈云灭的脑袋是条直行道,一点拐弯的余地都没有,萧融只盼着看出来的人能少一些,免得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其实高洵之的提议没什么问题,萧融以前也经常拉着屈云灭在主城里晃悠,虽说每次晃悠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一起出去游玩了。
本该是水到渠成、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如今被瞧出一点苗头的虞绍燮一语道破,这下好了,大家都尴尬了。……
虞绍燮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毕竟他只是瞧出一点苗头来而已,以他的思维,即使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猜。
萧融神色如常,他给虞绍燮倒了一杯茶,然后对他说:“大王急召,是因为最近南雍不太平,有人在百姓当中兴风作浪,一个不慎,说不定还会影响淮水之北的安宁,我已经派了许多人在城中巡逻,但眼下这个情况,日日都有流民逃到北边来,数量太多,根本查不过来,有人提议暂关码头,但有人不同意这个做法。”
一听正事,虞绍燮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过去,他坐下来问萧融:“是宋铄提议,佛子不允吗?”
萧融捧着茶盏,他忍不住乐了一下:“知众人者,虞兄也。”
虞绍燮:“……”
选项本来也没几个,而每个人的性格都如此鲜明,他就是想猜不到都难。这几人当中,佛子是当之无愧的心怀大爱,永远都在为苍生考虑,其他人则或多或少都会犹豫一些,毕竟百姓重要,镇北军却也同样重要。
而宋铄就是他们当中锋芒最盛的那个人,有时候他比萧融还胆大,萧融不敢做的事,他却毫不犹豫的就去尝试。宋铄有全局观,但不知道是他性格使然,还是受了北地民风的影响,他如今的原则也是该杀就杀、该弃就弃,认为阵痛总比长痛好。
宋铄依然是个士人,就是他这手段……略彪悍了一些。
宋铄激进,佛子求稳,虞绍燮居中,他们每个人性格都不同,却说不上来谁最厉害,毕竟大家都有弊端,没人是完美的。而这也是一个朝廷应当有的场景,不能所有人都说一样的话,更不能一个人的锋芒压过了所有人,针锋相对、良性竞争才能让一个朝代越来越好。
纵观史书,每个被人称赞的时代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能人扎堆登场,一个个的生平让人看得目不转睛,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这就要看每个人自己的理解了,但最起码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时势与英雄必然同时出现,这样才能留下一个波澜起伏、令无数人着迷的时代。……
虞绍燮正在说着自己的看法,他不认同宋铄的意见,把码头关了,那也太无情了些,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南边的人,让他们自生自灭吗?即使关闭码头是为了自保,百姓也不可能体谅他们。
更何况关了码头,别人就过不来了么?想过来的人总有办法过来,这一举动防得住流民,却不见得防得住有心人。
不过也不能大敞四开的,什么都不做,虞绍燮斟酌了一下,然后对萧融说,不如派人过去在河岸边上建立一个流民营,将他们集中看管起来,每日施粥,只是不许他们进城。
虞绍燮说完了,萧融却没反应,因为他还在走神当中,虞绍燮又叫了他一声,他才缓缓眨眼,回过神来:“嗯……施粥应当不行,人太多了,每日都有几千上万的人涌入,高丞相已经派了人过去看管,但也只能管束这些人不要作乱,至于其余的,大家实在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