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云灭招手,立刻有人上前要把孙仁栾绑缚起来,萧融看看他,则摇了摇头:“不用绑了,给大司马找个清净的地方休息。”
孙仁栾已经束手就擒,绑不绑的他都不在乎了。
而他出去的时候,萧融又问了一句:“大司马,陛下在哪?”
还没正式退位,也没正式登基,所以他们还是大司马和陛下。
孙仁栾则转过头,看了一眼萧融,然后回答他:“在陛下常住的寝宫里。”……
得到一个答案,萧融就不关心小皇帝的事了,他拿过那封诏书,这回可是正式的圣旨,用最高档的绢布写成,萧融急急忙忙解开,字迹还是小皇帝的字迹,不过写得歪歪扭扭的,而且这上面的内容不是小皇帝一个小孩能想出来的,这其中肯定有旁人的帮助。
萧融看过一遍,又看一遍,第三遍看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转身,把这诏书塞到了简峤手里。
他言简意赅地说道:“念。”
简峤:“……”
他受宠若惊,还有点觉得自己不配,历来宣读诏书的都是三公,他、他不够格吧?
萧融却一个劲地催他,人人都有往上走的心思,简峤也不能例外,见状,他心一横,十分激动地把诏书接过来。
简峤嗓门大,声音浑厚,这还是最宏伟的太极殿,即使他们都站在门口这个区域,里面的声音也能传出去很远。
“水德既衰,祸难既积,我圣德之祚,永坠于地。”
“……幸镇北王辅兴我皇家,一匡颓变之运,收复四海,命臣于万邦。”
“天禄终终,黄运薄微,故镇北王应钦顺天命,受禅于雍。”
文绉绉的话,一般将士根本就听不懂,但气氛比念出来的诏书更加重要,简峤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萧融的提示,自己就哗啦一下跪地,十分狂热地对着屈云灭俯首称臣:“请大王钦顺天命,受禅于雍!”
哗啦啦——其他人有样学样,全部跪在地上,朝屈云灭磕头:“请大王钦顺天命,受禅于雍!!!”
这一幕不算意料之外,但屈云灭还是感觉有些复杂,他看向一旁,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萧融已经退得很远很远,这回他没有再随大流地跪下了,他依旧站着,可他站得太远了,仿佛此间的事端已经不再同他有关系。
在一重高过一重的声浪当中,屈云灭望着萧融,似乎是想用这种沉默把萧融逼回来,如果他一直不说话,萧融肯定会走回来帮他打圆场,但突然之间,他又转过了头,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神情也说不上畅快,他胡乱地对简峤说:“传令下去,今年的年号为朔始。”
简峤觉得自己是真要发达了,退位诏书让他念,现在建元的事情也让他来办。
简峤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他下意识地想喊是、大王,但话到嘴边,他眼睛一转,改了称呼:“是,陛下!”
萧融看着简峤的背影,心里感觉十分奇异。
新朝还没建立起来呢,简峤就已经自主进化了,这就是改朝换代的魅力吗?
摇摇头,他重新看向屈云灭,后者已经被将士们围了起来,公孙元等人也闻讯赶到,正在恭贺屈云灭,萧融看了看那边,然后抬腿朝外走去。
他没注意到,从他动了开始,屈云灭就一直盯着他不动作,渐渐地大家也注意到了,但萧融已经不见了。
屈云灭大概是第一个收到退位诏书还心情恶劣的新皇,他扒拉开这群挡着他的人,也向外走去。……
萧融是去找孙仁栾的,孙仁栾坐在某个宫室当中,萧融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然后开诚布公地说道:“大司马的脸色不好,想来这些日子没受到多少照顾,我已经命人去抓捕害得大司马一睡不起的太后娘娘了,我们不是胡人,太后娘娘也不是当年待在重重保护中的光嘉陛下,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孙仁栾看他:“萧司徒何意?”
萧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笑:“今日之后,雍朝不复存在,我欲封如今的陛下为安国公,让他荣养一生,以这前真龙之躯,住在陈留城中,为新朝带来更多的福运与安定。”
话说得挺好听,但句句都在表示他要软禁贺甫,孙仁栾也不在乎了,他继续问:“那萧司徒同我提起太后,又是何意。”
萧融挑眉,看来孙仁栾是真对小皇帝心灰意冷了。那就好。
接下来萧融的语气都轻快了一些:“太后乃千金之躯,前朝不复存在之后,她也就不是太后了,而是安国公之母,看在安国公禅位的份上,我们镇北军自然不能怠慢她,只是,夫死的女子不应死守在夫家,更何况她的夫家已经没落了,依我看,不如大司马将其带回娘家去。”
孙仁栾一愣,而萧融继续说道:“平阳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在平阳的那些日子,也曾看到过孙家老宅,只是一个空房子而已,也不难想象当初的孙家是何等荣光,大司马乃南雍之中流砥柱,就如同镇北王一样,也曾抵御过胡人的入侵,保护过一方百姓,如今改朝换代,若大司马愿意在新朝效力,我可以向大司马保证,镇北军全军都会感到荣幸之至。”
萧融眼也不眨地说着大话,反正孙仁栾又没答应,等他答应了,他再解决有人不同意的事。
很可惜,孙仁栾好像根本没有答应的意思,他就是静静地看着萧融而已,得到信号了,萧融也不勉强,开始讲第二种方案:“若大司马不愿意再留在朝中,镇北军也决计不会关押像大司马这样的人杰,我会亲送大司马回平阳城,往后的日子不管是纵情山水,还是安居一隅,就看大司马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