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绪藏得极好,开口时叹口气,故作惆怅,“我这一件完整的外衫,还比不上你师兄手里一块破布。”
温寒烟眼神微凝,将他此刻神情与方才稍一比对,便知道他在说谎。
——裴烬与卫氏定有关联。
莫非卫氏满门也是他杀的?
可能是因为裴烬向她发过道心誓,日后都构不成威胁,温寒烟此刻看见他月色下的侧脸,只觉得他平心而论,的确似他说的那般俊美潇洒,半点也不像个残忍嗜血的魔头。
“你有时让我觉得十恶不赦,抽骨扒筋死不足惜。”
她顺着心意直白道,“但有时又让我觉得,你好像是个还不错的人。”
裴烬却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忍不住笑出声。
“真稀奇。”他指腹轻抚酒壶,笑得胸腔发颤,“你竟然在夸我?”
再次掀起眼皮时,眸底迷雾般的情绪却淡了,笑意之下显露出几分阴森的凉意。
裴烬指尖轻柔将温寒烟耳畔碎发勾到耳后,缓缓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他可不是什么值得被她信任的人。
比起好意,他还是更受用她的敌意。
恨比任何情感,都方便让他抽身而退。
这动作太亲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被无限拉近,近到裴烬身上的暗香幽然钻入鼻腔,几乎将她溺毙。
夜风与月光交织在一起,突然变得粘。稠。
温寒烟条件反射想避开他,却被一只手扣住后脑,封锁了退路。
微弱的力道从脑后传来,迫使她仰起脸。
温寒烟抬眸,对上裴烬黑沉的眼眸。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张脸陷落在阴影里,显得眸色越发深。
“你怎知本座不杀你,不是另一种折磨?”
裴烬故意压低声线。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要痛苦得多。”
温寒烟毫不犹豫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活着。”
她不偏不倚直视着他,“只有活着才能争,才能将一切本不该降临在我身上的苦难,还给它本该属于的人。”
她眼底闪跃着惊人的光晕,像是燃烧着一个耀眼的灵魂,“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他们同我一起沉沦。即便是地狱黄泉路,我也要他们走在我前面,为我开道。”
裴烬眸光微动,探入她发丝间的指节轻轻一颤,像是被什么灼伤一般。
良久,他松开手,轻轻一笑转移话题:“不错,果然颇有魔修风范。”
这么一笑开,裴烬身上那种无声的压迫感瞬间散了,又恢复成平日里懒懒散散没骨头一般的样子。
“我可不稀罕做你这样人人喊打的魔修。”
温寒烟冷嗤一声,默默挪了半个身位,坐得离裴烬更远了点。
顿了顿,她将来意挑明,“我知道你要去浮屠塔,我与你同去。”
裴烬靠在檐角,懒洋洋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