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皎皎咳了好几声,方止住笑意,拾起红笺,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和生辰,又看了看下面的批注,“所以这个‘三年不逾礼数,而心意无改,乃后可成’也是礼部给画的大——呃,给的解决方案?”
“是。本来殿下都已经开始命人置办婚仪了,眼下也只好搁置。”
“啧啧啧。”皎皎摇摇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库房的荞麦壳都是洗净晒好的,桃溪依旧不太放心,又亲自淘洗了一遍,放在熏笼周围烘干,临近中午时,方才收拾妥当,去传了午饭。
皎皎正靠在摇椅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猫叫声,出去一看,是方才的那只狸猫,在它脚下的则是一大块卤猪肝:“你这是给我加餐来了?”
“喵!”
“我不爱吃猪肝,而且你是叼过来的,还放地上了。”
“喵!”
“唉,猫猫人口夺食,也不知道是哪个倒——你找到我师兄了?”
“喵!”
“你可真厉害!——呃,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喵!”
猫猫在皎皎身边蹭了好几圈方才躺下,打起了呼噜。皎皎挽好袖子,顺着它的脊背捋起了毛:“诶,你这毛怎么这么油啊?诶,你怎么还有眉毛啊?诶,这眉毛和胡子怎么还有黑有白啊?诶,你别这么看着我,像蛇,怪害怕的。诶,别打哈欠啊,一张嘴更像蛇了。”
猫猫站起来翻了个面,又躺下了,只不过这次闭上了眼睛,也不打哈欠了。皎皎笑道:“对不起,我不挑了。”又道:“你是真找到我师兄了,还是随便找了个人,抢了人家的吃的?哎,别装睡啊。哎,醒醒!”
皎皎见其将头靠在地上,又用爪子捂起了耳朵,只好道:“你别捂耳朵,我给你唱歌好不好?让我想想,唱什么好呢?诶,就这个吧。”
树上早已笑翻的两位此时也支棱起来了。
“我家神君唱歌真好听。”
“《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什么选这首?”
“可能因为这首恰好在她的音域里,唱到高潮不用自动降调?”
“……”
皎皎唱完后,神色有些黯淡,见猫猫盯着自己,于是道:“所以你是真找到我师兄了吗?哎,你别又装睡啊!你刚才还用尾巴给我打节拍了呢!哎,你别捂耳朵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一个成语?闭目塞听!哎!哎!醒醒!”
桃溪带着午饭回来,见此情景,不由问道:“怎么了?”
皎皎道:“它装睡……”然而再一回头,猫猫已经睁开了眼。
桃溪道:“地上的是?”
皎皎道:“猪肝。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抢来的……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吗?不会是抢了它主人的吧?”
桃溪道:“看这颈环,应该是陛下养的。”
皎皎:“……”
天气渐暖,微风和煦。猫猫再也没有来看过皎皎,只有树上的一对鸟儿,依旧每日为其唱着“不如归去”。其实它们也不是经常啼叫,最起码从来不会在皎皎睡觉的时候将其吵醒,只是偶尔会唱上一时半刻,使听到的人心生悲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依其所言,“不如归去”。
太子派人将俯仰山上的两架秋千搬到了东宫,又将皎皎素日所用之箫也取了来。箫皎皎只吹了一次,便将其收在了匣子中。秋千倒是时常会躺上一躺,在上面看一些俯仰山寄来的课本。课本是随着箫和秋千一道送来的,为免旁人生疑,只寄了文学和数学,后者的课本里还夹了师父新写的引言和证明。此外还有一封信,说山上一切都好,不必挂怀,以及课本只为消闲解闷,不必过于劳累。只是字迹全部偏大,想来师父的视力已经不大好了,不过皎皎的也在日渐衰退,所以倒是相宜。
秋千上方各自架了一席红纱,皎皎躺在锅中晒着太阳,桃溪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正在捣着艾草。忽然一阵风来,树上桐花,纷纷而落。
“皎皎你看,像什么?”
“像——纸钱。”
“纸钱?”
“我乱说的。”皎皎笑了笑,“其实一点都不像,还是雪片更像纸钱些,而且还得是巴掌大小的那种雪片。对了,姐姐,你的名字,桃溪,是怎么来的?”
“是殿下随口起的。”
“你家殿下喜欢谁的诗或者词?”
“周邦彦。”
“那我知道是怎么来的了。应该是这首,‘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
“‘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原来如此,你记性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