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烟兰起先回过神来,喃喃出声:“鬼……是鬼。”
烟兰记得清楚,昨夜那女子明明被困在大火中,她无法行走,如何又在今日?仍穿着昨夜的衣裳出现在此处?不是鬼又是什么??
可若是鬼,青天白日?,日?头高?悬,甚至她进门?时,落下细长的影子都做不得假。
她还活着。
林霁尘亦是无比震撼,他回过神便?是一把抓住扶手,身子下意识就要翻越而过。以他的身手,轻巧落在大堂,乃是易事。可他紧攥着扶手,攥的手上青筋凸起,咬得腮帮子生疼。
末了,又是死?死?忍住。
他下去作甚,她活着就是。
苏苏却没?得这样的镇定,她盯着楼下的女子,当真如见鬼了一般,吓得呆住,随后大叫。
“鬼!鬼啊!”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还活着!假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尖锐的叫声引来楼下的一众看客,烟兰忙命人将苏苏拖回就近的房间,余下种种,也不需她特意吩咐。
大喜大悲,大起大落,苏苏彻底疯癫。她抓着身边的丫头,一会儿将她当做楚惊春嚎叫,一会儿又将她看成心意相许的林霁尘。丫头起先还温声宽慰着,后头也没?了耐性。
丫头扶着她回了地字一号房,将她交到始终守候的江雄手里,便?是面露难色。
“江公子,今日?之事您也见着了,虽说姑娘在楼里一日?,我?理应照应一日?。可是,我?也只是个奴婢,生死?前程都攥在掌柜的手里。现如今,姑娘受了太?大的刺激,似乎已不大清醒,不如,您尽快带着姑娘离去。离了这地,或许还能好些。”
“我?知道了。”江雄紧紧地拥着怀中的女子,外头发生什么?都与他不相干,眼下,他亦只想带她走。
当下,江雄便?叫丫头收敛了几件苏苏的衣裳,裹成包袱挂在后背,身前横抱着怀中女子,似团抱着一个小小的猫咪。
他抱着她一路向外走,些许议论?全不在意。江雄行走江湖,一贯不将这些妇人之言放在眼里。
可他断然没?有想到,将要走到后门?时,怀中安顺乖巧,又似是痴傻的女子忽然一个激灵打?挺。那力道极大,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江雄不察,只来得及扶她一把,不叫她的身子重重落在地上。女子却是趁着这股力道站稳,而后猛地冲向前院大堂。
“轻白!”
苏苏站在两处的交界,猛地大喊一声。大堂众人齐齐朝她看来,包括楚惊春。
可她喊过这一声,仿佛也只得清醒这一瞬,一滴清泪滑过脸颊,她沉沉地闭上眼,身子直直地向后跌去。
幸而江雄身形迅猛,这才将人稳稳地接住。抬首时,本该与你众星捧月的女子四目相接。他直愣愣避开眼,以更大的力道抱着怀中女子离去。
上至马车,方才附在苏苏耳边低声道:“苏苏,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
大堂内,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将那形容潦草的女子同苏苏联系在一起。
“方才那是苏苏姑娘吗,怎么?看着怪怪的?莫非是我?看错了?”
“没?错,定是苏苏姑娘。你瞧方才抱她的人,可不就是江雄,江雄是谁,他向来只寻苏苏姑娘一人。也不知怎的,苏苏姑娘这是疯了不成?”
这人“啧”了两声,感叹道:“看着像是不大清醒,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另一人揣度:“难道是疯病?”
春和楼说的是两位姑娘病了许久,看轻白姑娘这端似是已然痊愈,苏苏姑娘那般模样,大约真是得了疯病。
几人闻言,煞有介事地一道点头。转眼瞧见楚惊春已然迈步向楼上行去,随即将苏苏疯癫一事抛诸脑后。
楚惊春略略提着裙摆,上至楼上。路过林霁尘身侧时,照常福了福身,道一声“林公子”算作见礼。
林霁尘僵硬在原地,刹那间,恨不得飞身而逃。偏又太?多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这里,他只得扯着嘴角,还一声“轻白姑娘好”。
楚惊春也不多做停留,甚至目光未曾打?林霁尘身上转过,径自回了房,得见烟兰张圆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烟兰上前拽了拽她的袖子,又摸了摸她的手心,确信她微凉的手中隐隐透着些人的温热,才全然松下一口气。
“姑娘,您真的还活着,您是怎么?活下来的?”烟兰道,“昨夜那场大火来得那么?突然,奴婢吓了一跳,发现的时候甚至来不及救您。”
楚惊春想起昨夜,大火起的太?过突然,亦是怪不得苏苏。
说起来,倒有些怪她自己倒霉。这霉运砸在脑袋里,躲都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