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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颜仲南来接秦小霜离开。
他下了计程车,看到秦小霜和一名妇人交谈着。「秦小姐,等出殡的日子决定之后,我们会再告诉你的。」
「那就麻烦了。」秦小霜的态度像是和葬仪社的人说话,而不是死者的妻子,名义上她的二妈说话。
颜仲南朝这里走来,秦小霜转头瞅着他。「我走了。」她大步地迈向颜仲南。
颜仲南对她一笑。「有什么东西要我拿吗?」他听到有做法事的声音,以为应该是在寺庙,可是这里看来像是住家。
「没有。」秦小霜回答他。「我的东西都放在旅馆中。」
「旅馆?」他觉得奇怪,她的老家不就在这里,为什么要去旅馆?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这是我爸第一和第二任太太的家,不是我的家。」
他恍然大悟,轻轻一笑。「那我们坐计程车去吧。」视线的余光扫到有三个人影在门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秦小霜看到他的表情微有不同,薄唇一勾。「那是我爸爸和第二任太太生的小孩。他们应该是在猜,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秦小霜勾动的薄唇,流露着嘲弄。「你可以过去和他们说,你要带我去旅馆开房间。」
父亲一死,回来奔丧的时候,却和一个男人开房间,这种话听来够呛了。颜仲南却蓦地觉得心酸。
他本来还在想着,丧父之痛会让她如何哀痛,可是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用着奚落甚至是刻薄的语气述说着自己。因为一这样,让他更加难过。
他猜想,她不是不在乎,而是除了伤心之外,她有着更多无可名状的愤怒。那愤怒也许是对自己,也许是对父亲的另外一个家庭。无可排遣的慎态,最后以一种冷然而犀利的言词来伪装。
他深邃的眸光一柔,她轻觑了一眼,低头转去。
她经常能成功地用冷漠来隔绝人和人的距离,唯有他,她办小到。他总是笑笑地,用不说出口的温柔,一眼将她看穿。
是不是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会用最独特的眼光和态度,去看待自己,对待自己?
她的眼眶突然泛潮,他总是让她变得脆弱而多感。
他一笑。「带你开房间,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看着他,他惯常在戏谵中隐藏体贴。她点头,有浅浅的笑意逸出。
他满了笑,伸出手来。
他想牵她的手。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瞅着他,终于把手伸出去。在笑容中,他用暖意将她的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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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间小旅馆住下,陈旧的房间,以怪异的粉红色为基调。这种房间通常不适合开电视。
电视一转开,常会出现令人尴尬的画面。
「不好意思。」秦小霜收着东西。「住在这里,委屈你了。」
「不会。」颜仲南摇头。「只要能找到你就好了。」
秦小霜放下手边的东西看着他,「你实在太冲动了,你可能会找不到我,白跑了这一趟。」台北到彰化,也需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
「我知道。」他一笑。「可是我放不下你。」
她沉默了半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又拿回了手边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他问。
「其实……」她碎声地说。「其实我可能不需要你帮忙的。」她就是不想麻烦他,也不知道怎么麻烦他,才不把这件事情和他说。
「我知道。」
他的答案出乎她的料想,可是片刻之后,她就思索清楚了。她没有拨打电话给他,就表示她没有向他丢出任何求助的讯息。
她皱了眉,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还要冒着这么多的风险来?
「我按捺不住。」他深深地看着她。「万一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需要,而我却不在你的身边,我会很气自己的。所以我宁可冲动一点、任性一点,也不要有一点遗憾。」他轻轻地一笑。「大不了就是让你赶回台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