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绥远军中将楚彧率领二军将士抵达大宛与古纥的边境——阿萨古塔,被暖热的夏风倒灌进盔甲一兜滚烫的风沙。
绥远军常年驻守塞北,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率领一队骑兵从京中过来的张辞水被呛一口热气,他大马金刀往黄沙地一坐,连呸几声揪着铠甲一阵猛抖。
先前几日,绥远军的将士们对京中来得这一对人马颇有言辞,不过是一群会玩鹰隼的养鸟人。
几场合作战役打下来,这群唾沫横飞的汉子们早已忘记不值一提的不和,他们在吵吵骂骂中不断彼此熟悉,配合默契。
配合是真的配合,骂也是真的骂。
戌时早过半,这里的日头去的慢,这会儿,天仍大亮。
张辞水抖落干净脖子里的黄沙,拍着手站了起来,再一看,两队武将汉子们吵嚷着眼看就要动手。
他和楚彧相视一眼,各自卯足了劲喊一嗓子,两队人马瞬息安静下来。
“沈将军养伤不在大营,反了你们?!”楚彧人过中年,一双鹰目却仍犀利,他一扫站得七七八八的将士,抬腿一脚踢在离他最近的人腿肚子上。
被踢的年轻人愤愤道:“沈将军虽伤,可陛下所向披靡,方才,弟兄们就该乘胜追击,一举占领他们大邺府。”
楚彧抬起鹰目冷冷视他,“陛下有交待,穷寇莫追,不可越过阿萨古塔。”
这些将士们都是直性子,全都是跟着定远侯出来的人,没那些弯弯绕绕,陛下御驾亲征,纵使刚得知消息的前几日,有人在心里嘀咕过“养尊处优的白面书生哪会打仗”,可几场胜仗下来,他们早改观,个个心服口服。
尤其这位御驾亲征的陛下,不仅没有安坐营帐,每次出兵必要打头阵,那是真敢拿着长剑往敌军队伍里冲的狠人。
“承蒙兄弟们看得上我等。”张辞水拍着铠甲上的沙土,拍得噼啪响。
他做宣珩允的暗卫首领多年,干得都是见不得光夺人命的事,从未像如今这般畅快过,原来手中斩风刃割下敌人头颅的时候,是酣畅淋漓、不需憋闷的。
他往阿萨古塔看一眼,说不遗憾是假的。
阿萨古塔并非独立的一座塔,它左右相连一道半人高的城墙,绵延数百里。
城墙不高,哪怕是孩童也可轻易翻越,它的建设不过是两国边境分水岭的象征,而推倒古塔,意义非比寻常。
是以,这次由古纥军挑起的突然袭击,宣珩允吩咐,不得越过阿萨古塔。
他认为,这次袭击处处透着诡异,恐有埋伏。
“相信陛下自有安排。”张辞水朝众人抱拳。
这时,楚彧忽然诶一声,疑惑问道:“今日下午开始,就未见到陛下。”
万里长空传来一声鹰隼啼鸣,张辞水伸展右臂,一只黑羽鸟俯冲而下,双爪牢牢抓住他的袖盾。
张辞水取下鹰脚上信筒里的纸条,展开匆匆看一遍,抬眼望回楚彧,“陛下去接人。”
“接人?”
这下,两队将士们都跟着好奇起来,一人一句追问能让陛下亲自接的人会是谁。
张辞水横手一抹额角的汗,翻身上马,“我听说,绥远军的诸多将士们当年都喝过她的酒。”
一声高喝,马蹄扬起厚厚沙尘。
一众将士相视对望,楞了几楞,唯有楚彧面上露出喜色,招呼兄弟们撤军回营。
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些汉子们都听到了酒,呼啦啦一阵马蹄震山响,齐齐往大营返。
而大营主帅帐内,并无将军。
照夜白离开绥远军大营,一路往附近的镇子春廊山去。前边策马引路的是黑衣骑原本驻守江左的姚远。
春廊山是唯一跨大宛和古纥两地的县镇,虽然当地县衙由大宛朝廷所设,但因其位置特殊、居民有半数古纥人,整个县镇在管理上格外松懈,不少两国的亡命之徒都藏身此地。
有人假借黑羽鸟传送消息予宣珩允,楚明玥就在春廊山。
待宣珩允赶到春廊山时,天终于暗下来。
来到一处气派府邸门外,姚远一抬手,带来的人马瞬间隐身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