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和今晚值守的生活助理还没有休息,两人听见敲门声,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一个清隽却苍白的青年。
生活助理提前得到了徐
特助的通知,但还是与他确认:“您是……林先生?”
“林简。”林简浑身上下冒着寒气,稍稍一点头,目光越过面前的两个人,落到病房最里间卧室的那张宽大的病床上,病房里只亮着一盏睡眠灯,所以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的面容,只能大概看到沈恪的身形轮廓,“他……怎么样?”
生活助理笑了笑,让出门口的位置,引林简入内,声音很轻地回答说:“左腿胫骨骨折,平台移位,但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修养好后认真复健锻炼,不会留下后遗症。”
“嗯。”林简点点头,缓步走到病床前,垂眸看着躺在床上阖目沉眠的人。
至此,闷在他胸腔中已经好几个小时的、左右横窜扎着心肺的那口冷气才终于稳当地舒了出去。
林简在沈恪的床边坐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
应该是输液的药物中有安眠镇痛的成分,所以沈恪此时睡得很沉。
哪怕下午才做完手术,但沉眠中的沈恪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却依旧丝毫不显狼狈。
他永远是那个从容的,温沉的,矜贵的绅士。
沈恪穿着病号服的一条手臂搭在被子上,还打着滞留针,旁边柜子上的心电图检测仪显示规律又平稳。
林简的呼吸都变得很轻很轻,他伸出手,用指骨轻轻碰了一下沈恪的手腕,触感冰凉,于是林简就轻轻托起他的那只手掌,放进薄被之中。
可能是沉静的黑夜催生放大未知的孤勇,林简犹豫了一秒,没有抽出那只与他交叠的手。
这是第一次,他握他的手。
沈恪所住的这间特护病房是非常大的套件,三室一厅,除去沈恪住的这间最大的房间外,另有两个休息室。夜阑人静,生活助理和护工架不住林简执意留下照看,只得去休息了,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过了很久很久,林简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微微蜷缩,用掌心从下至上的,包裹住沈恪的指尖。
“骗子。”林简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用很轻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当年我走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林简断续着自言自语,“你说你会过得很好很好,会照顾自己……骗子。”
无人应声,他便自顾地笑了一下。
“快点好起来啊。”林简低喃。
无人回答。
林简的视线始终落在沈恪脸上,逡巡过他英挺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形,最终又落到那双紧闭的眼睛上。
“很疼吧?”林简轻声问,嗓音却喑哑着,“可不可以替你疼?”
从小到大,在林简的印象中,沈恪从来无坚不摧,他每临大事则显静气,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问题,从来不会自乱阵脚,被情绪左右。这还是第一次,林简见到安静得有些脆弱的沈恪。
时间分秒流逝,林简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一直到眼底发酸发涩。最终,他闭了闭眼睛,在无人的深夜中的病房里,微微凑近了他。
就当是纵容,你原谅我。
鼻息交错,沈恪的呼吸很轻,周身惯用的雪杉木质香调也被消毒水的味道所掩盖,但垂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林简还是觉得难以自抑地目眩神迷。
多年蛰伏的、早已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在此刻涌上心口,化为无声暗涌的海浪,一次次澎湃冲击着神智。
林简保持这个姿势大概有长达五分钟的时间,最后终于在深沉的夜晚中,第一次放任自己的痴心妄念。
他吻在他的唇畔。
气息交融,一触即逝。
这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甚至只敢以黑夜作为掩映。
明明是长久的贪嗔痴俗得到了自我满足,但林简却陡然陷入了更大更深的自我厌弃中。
一吻即离,他甚至不敢再去看沈恪紧闭的眼睛。
“小叔叔……”林简趴在他的床边,将整张脸埋在臂弯中,许久,声音嘶哑地低声呢喃了一句。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