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淼走走停停,喝掉了一瓶水,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山顶。
今日天气时晴时阴,上面青烟缭绕,冷风簌簌。
她扶着栏杆眺望远方,神色有些寂寥。
这座山,卓淼在十几年前的这天和爸爸来过一次。
那时卓父因为工作原因要到北城出差一周,刚好卓淼放假了,姚碧清要忙自己的事,没时间照看她,便让她跟着卓父去北城。
卓父工作虽忙,但也空出半天时间带卓淼来爬这座山,据说是山顶的寺庙里有颗很灵的许愿树,在红绸带里写上心中所想,就会灵验。
卓淼当时认不了几个字,在卓父含泪带笑的目光中,温柔地帮助她写完‘爸爸妈妈,平安健康’这几个字。
而卓父写了两条,一是‘妻女无忧’,二是‘淼淼常乐’。
三条红绸带是卓父高高举起卓淼挂上去的,在哪个位置,卓淼如今还能记得。
她站在树下,仰头凝视着被绑了无数根红绸带的大树。
骗人的,不灵验的。
爸爸没有平安健康,去世时间也不过是在来这里的一个月之后。妻女无忧女儿常乐,现在看来倒也是挺讽刺的。
来挂红绸带的人很多,脸上都饱含着期待与对愿望灵验的憧憬,卓淼坐到树下,有些冷漠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天慢慢暗了下来,气温也急速下降着,周围的人少了很多。
卓淼这时候把包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一个面包,一根很小的蜡烛,还有一个打火机。
她把蜡烛插在面包上点燃,闭眼,许愿,睁眼看见的却是还没来得及吹就被风给刮灭的蜡烛。
其实这算是一件小事,再点燃就行了,但此刻的卓淼情绪却有些崩溃,她竭力忍住酸胀的眼睛,用力呼出一口白气,微颤的手摁住打火机点着蜡烛,手护住火光三秒,在泪水滑出眼角时吹灭。
卓淼几乎没怎么过过生日。
还小那会,陈家父母给四岁的陈骤过生日,把一条街的邻居都请到家里吃饭给儿子庆生,那是卓淼第一次知道“生日”这个词语和它的含义。
她当时吃完陈骤塞满小水果的蛋糕后,兴冲冲跑回家和姚碧清说她也要过生日。
“过什么生日,你不知道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吗?这很值得庆祝吗?”
姚碧清对着镜子在往唇上抹口红,似笑非笑说出了这些话,她生得十分美丽,一犟一笑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媚。
正巧卓父从工地上回来了,在门口听到了这些话,他假装没看见姚碧清瞬间冷下的脸,走过去抱起有点不解、又有点委屈的女儿,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支花式棉花糖。
“淼淼,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卓淼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爱不释手地握住签子,开心道:“是棉花糖!”
姚碧清皱起眉头:“出去吃,我闻不得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卓淼此刻哪听得进姚碧清的话,她笑眯眯舔了口,接着又舔了口,连什么时候被卓父抱出房间都不知道。
卓父坐在椅子上耐心等着女儿吃完零食,她把手给弄得黏糊糊的,他便拿湿毛巾帮她给擦干净。
“爸爸,妈妈生淼淼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啊?”卓淼忽然抬起头,语气天真。
卓父微垂着满是愧疚的眼睛,愧疚是对妻子也是对女儿,他温柔地摸摸卓淼的脑袋,“是,妈妈生下淼淼很不容易,但这不是淼淼的错。”
“哦。”卓淼似懂非懂,虽说很快就把过生日这个事抛之脑后,但“妈妈生下她很辛苦”她倒是记在了心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可当她接受了不能过生日这个事实后,鹿凡凡却一年摆一次生日席。
鹿凡凡是姚碧清的掌上明珠,而她卓淼却让姚碧清在产房待了一夜差点难产丢命。
把手上的面包解决完,卓淼起身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事情令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偷偷过了个生日才会导致的。
走了还不到一公里,天说变就变,山间的风越来越大,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卓淼庆幸自己带了伞,趁雨还没下,她便加快脚步,迅速往山下走。
可一急,就容易出事。脚崴到了,那一刻锥心的痛直冲脑门,她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手捂住的是眼睛不是脚,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