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马车就到了沧州,晚上驿站吃饭的功夫,江怀雪又幽幽道:“慕府的人跟了一路了,怕我把你卖了,你还是随他们回去吧。”
裴书锦心意已决,也就埋头吃饭,并未理他,吃饱了就自行回马车呆着休息,换了其他护卫去吃饭。
裴书锦正想凑着烛火翻开慕云深给他译好的书,便听到外面有动静,甚至有小石块砸车轴,裴书锦推门下来,四下环顾一圈,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树林有零星火把光亮,可能因为江怀雪吩咐过,他在这里来去自如,并没有什么人管他,他也就朝着树林处走去,走近了便被人一把拉住,果然是陆放。
陆放不明所以,颇有些着急道:“裴大夫,我是来接你走的。这几天楚大哥不在府中,惊云楼的人无法动用,慕大人派了几个护卫给我,我们从京城一直跟到这里……”
裴书锦拉住陆放,劝慰道:“小放,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吧,也告诉慕大哥,不要替我担心。我……不全是因为粮草的事,江怀雪也不可能因我几句话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自有打算,更惦念与慕将军的情谊,我想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陆放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同我回去呢?顾言走了,你也……”
裴书锦摇头道:“小放,我现在没法和你解释,总之,我和江怀雪之间还有一些事没有了结……”
陆放更是担忧他,两人说话的功夫,营地突然有了动静,原本席地而坐的护卫全都起了身,想来是江怀雪吃完饭出来了,江怀雪路过时瞥见了他们,陆放还担忧地赶紧把裴书锦护在身后,谁知江怀雪只遥遥扫了他们一眼,又让护卫不用理会,自顾自就上车去了。
江怀雪这冷漠随意的态度与上次摘星楼中那不死不休偏要勉强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陆放浑身的戒备似乎都显得多余,颇为意外道:“他怎么……”
裴书锦拍了拍他,叹气道:“小放,这回是我自愿的。你快回去吧,慕大哥身体不好,所有事都要靠他操心,你记得提醒他按时吃药休息。”
裴书锦说完转身也回马车了,他既已下了决心走出这步,不弄清江怀雪意欲何为是不会放弃的。
裴书锦上了马车,照常在江怀雪斜对面的角落坐下,江怀雪也在看书,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不走?”
裴书锦也坐下翻开书,自顾自道:“我问你的问题,你一个不答,我只能跟着你,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怀雪合上书,无奈苦笑道:“裴书锦,你说我叶公好龙,你自己不奇怪吗?原本避我如蛇蝎,现在怎么还甩不掉了?”
裴书锦不吃激将法这套,也不想和他理论,只把烛台端近了,看起自己的书来。
七月初三,马车已到了山东境内,江怀雪一路奔波身体不适,在济南一处别院暂时歇脚,他不肯让裴书锦把脉问诊,裴书锦便留心蹲守替他看诊的大夫,谁料几人三缄其口连连摆手,裴书锦吃了两次瘪,再遇大夫便故意使出激将法道:“你们这些大夫到底行不行?不就是一般寒症吗?几幅四逆汤下去再辅以针灸艾熏驱寒祛湿,能有什么大问题?”
果然那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辩驳道:“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他现在是实邪入体,病因蹊跷,莫说针灸无法治本,回阳救逆之药更是与体内邪气相冲,吃几副下去怕是就没命了!”
裴书锦并不意外,通过江怀雪过往病案和现在的征兆,他已经能预料到一二,只是他仍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实邪诱因,能让他这一年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伤及根本了呢?
江怀雪的身体底子算是极好的,而且正值盛年,他三年前突发寒疾本就蹊跷,如果没有特殊病因,这一两年的精心治疗下早该痊愈了,如今却变本加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寒症的实邪诱因从未远离过他,一直在他周围,甚至就在他体内……
晚间吃过饭,江怀雪让人请他过去,裴书锦到时江怀雪正伏案写些什么,他看上去好了一些,最起码不算面无人色了。
裴书锦上前问道:“你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怀疑是你体内……”
裴书锦话还没说完,便被江怀雪打断道:“不碍事,这不是好多了吗。”
江怀雪说完,不待裴书锦反驳,就伸手道:“戒指带了吗?”
裴书锦一愣,从衣袖中掏出那枚随身携带的玄铁戒指,什么也没问就递给了江怀雪。
江怀雪颇有规律地扣了几下窗棂,不消片刻,竟有一黑衣人翻窗而入,江怀雪将戒指和信件一并装入盒中封好,低声道:“去安阳长风镖局和洛阳长虹镖局,让他们即刻筹集人手,隐蔽行事,等粮库一开,两家各派五路镖师,速速启程去往肃州,切莫贻误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