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还以为这小姑娘再怎么样的……也会说他一声漂亮呢!
“我还算瘦啊?”他摸摸自己自觉有些肥嘟嘟了的面颊,扬扬眉,朝着连翘眨眨没有焦距的眼,笑道,“连翘,我打赌你从来没见过除你爹爹之外的其他人,是不是?”
“才不是呢。”偏连翘竟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只是从来没同除了爹爹阿娘之外的人说过话而已,我可是见过好多好多的人哦!”她很得意地笑了下,而后将连她爹爹也不知道的小秘密说给他听:以前爹爹下山去拿兽皮山珍换回日常要用的布料食盐等物时,她其实常常偷偷地跟在爹爹的身后,藏在远远的地方,遥遥地看着好多好多的人在小镇集市上走来走去,热闹烘烘的。她虽从没走近过那些人群,却也是“见过”除了爹爹之外的其他人的。
“你为什么不真的走到集市上去?”听完了,云遥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连翘,为什么你……”好像是故意被父亲隔离在所有的人群之外?
“我很小时候去过的,可是我很不喜欢集市上的人看我的眼神,所以后来就再也不去了啊。”小时的记忆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模糊,可那种被人用几乎毛骨惊然的视线审视的目光,却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即便爹爹从来不说,她其实也知道——她的眼睛生得似乎与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拍拍手,连翘依然笑呵呵的,踮起脚尖,她伸手轻轻贴上云遥白白的面颊,好奇地摩一摩、再捏了捏,而后又顺着他滑溜溜的头发上上下下地摸了又摸,惊奇得啧啧有声。
“你在做什么啊,丫头?”云遥动也不动,生平第一次地随意任人轻薄。
“你的脸原来这么白啊!”又滑滑软软的,摸上去好舒服。
“白有什么好?”云遥也笑,伸手抓住在自己头上造反的毛手,“我又不是姑娘家,再白也不会有人喜欢的。”
“可我就很喜欢啊。”挣开他的手,她固执地再摸上去,“我爹爹曾告诉过我呢,他说我阿娘长得可白可好看啦!可是我长得像爹爹,黑黑的,没有一点点娘的模样。”
“你在我眼里,是很好的。”他因她一句“喜欢”而突然莫名地欢喜了起来,便索性弯下腰任她捏他的面颊捏到过瘾。
“嘻嘻,你又看不到我,怎知我好不好?”连翘被他逗得笑得更欢,故意用力捏了他的面颊一下,在他呼痛的同时跳到他捉不到的地方,压低声息一动不动的,存心要云遥寻不出她的方位。
“连翘?”云遥心思是何等的机敏,立刻明白这小丫头在故意捉弄他,便不动声色地吸吸鼻子,而后“啊”一声。“我好像闻到了什么怪味道——你烤的兔子呢,连翘?不会是焦了吧?”
“啊,我忘记——”连翘忙想不想地往火堆旁奔去,身形刚动,便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捉住了腰。
“哈,我逮到你啦,小兔子!”云遥抱起她来转了个圈,哈哈大笑。
“啊,你这个狡猾的狐狸!”连翘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拳打向他震动的胸膛,“怪不得爹爹说你们山外的人有好多鬼心眼!”
“你的鬼心眼难道就少了?”云遥放下她,手摸上她圆圆的脸,心思突地一动,“连翘,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她拉下他的手,带着他往火堆方向走,“爹爹说过的,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片山林里,是这片山林让我们可以吃得饱穿得暖,我当然喜欢啊。”
“是这样啊。”云遥笑着叹口气,反手握上她暖暖的手掌,“你还记得我说给你听的故事吗?”
“就是也有山也有水的那个江南吗?”
“是啊,也有山也有水的江南!”他再叹口气,微仰头,神思有些迷离。
江南、江南,那草长莺飞的江南水、那春风又绿的江南岸、那肆意饮酒高歌的江南柳、那曾最最熟悉最最喜欢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