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之?人终于没了耐心,里面传出窸窸窣窣之?声,随即幔帐被掀开,百里息闪身出来,帐内昏暗,茜霜什么也未看清。
“什么病?多久了?”他冷肃着?一张脸,眉峰微蹙起。
茜霜有些犹豫,但?稍一思索便知此事瞒不过百里息,索性将事情说明了,说不定还能让这位权势滔天的大祭司心生恻隐,就此放过殷芜呢。
“其实不算是病,”茜霜快速抬头看了一眼?百里息,“大祭司身上的极乐蛊已解开了吧?”
百里息不知怎么又牵扯到极乐蛊,那日殷芜将解蛊的药方给他,可他心如死灰,觉得解不解开极乐蛊已没什么意思,本想将药方烧了,中途又改了主意,将那烧焦的药方吞了下?去,后面体内那条毒蛇却蛰伏下?去,于是每日都是磨人的空虚。
他虽不明就里,却觉得讽刺,想摆脱那蛊虫的折磨时,无法摆脱,放弃之?后反而逍遥起来。
“极乐蛊是殖种在百里家先?祖身上的,附骨吸髓,不断长大繁衍,所以百里家的子孙都会受到蛊虫的折磨,因蛊虫在体内的时间太久,所以拔除极难。”
茜霜曾听殷芜说起极乐蛊之?事,此时说与百里息听,也是要他生出对殷芜的愧疚之?情,“所以拔除蛊虫的第一步,就是将它引到殷氏女子体内,姑娘当时吃了一个月的烈药,同?房后蛊虫便已过到她身上,本来她吃过解药便能恢复,可也不知是解药出了岔子,或是姑娘身体太弱,竟从那时起便患上了寒症,一个月总要犯上一两次,寒症发作时人冷如冰,动弹不得。”
茜霜见百里息面色冷凝,想了想,又道:“姑娘才到冠州时大病了一场,险些活不下?来,好在最?后挨过去了,只是伤了元气,可能这寒症和那场病也有些关系,找了城中好些大夫来看,药吃了一副又一副,却是没什么效果,姑娘心灰意冷便不看了。”
……
茜霜出去,屋内便只剩两人,百里息站着?未动,眉目似被霜雪所染。
一年半前,桐潭州的事了结,他回到京中,便是那时殷芜将他身上的极乐蛊过到自?己?身上,茜霜说引蛊之?前要食一个月的烈药,那药应该极伤身体,引蛊过身之?后该怎样?的疼痛难忍?
她为何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若是她当时说了,他会信吗?只怕依旧是不信。
那时他从百里睿口中得知殷芜的可疑,他全心信任、爱惜的女子竟是个骗子,缱绻情深都起源于欺骗,这于他来说是不可原谅饶过的。
即便她说了,只怕他也以为是她的又一次欺骗。
她最?难受的那些日子他做了什么?折腾她、羞辱她、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
他就是这天下?最?残暴的恶人。
分开的这段时间,他时常后悔将殷芜送走的决定,今夜却庆幸这个决定。
他是阴暗、桀戾、肮脏的疯鬼,就不该存在于她的生命里,甚至不该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一点印记。
天光放亮之?时,殷芜清醒过来,她身上虽觉乏力,却已经好了许多,掀开床帐见百里息闭目坐在那张禅椅里,神色平静得不似一个活人。
殷芜心下?觉得异常,却因倦怠实在无法深究,只隐约记得昏睡时听见了茜霜的声音,便想将自?己?寒症的事同?百里息说清楚,免得又惹出其他官司来,只是声音有气无力:
“昨夜是殷芜冒昧打扰大祭司,殷芜身上的寒症只是发作时冷一些,并没有什么别的,亦不影响平日生活,为大祭司解蛊是殷芜的选择,大祭司不必挂怀,亦不必觉得亏欠殷芜,殷芜告退。”
百里息整个人都陷落在阴影中,从头到脚散发着?颓丧的意味,眼?儿也未睁,只淡淡道了一声“好”。
直到关门?声响起,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才抬了起来,只是没有焦点的落在虚空。
*
主城那边的曲庆主帅收到消息,说是计谋成?功,芮城内的军队和黎族起了内讧,两方在城内打得你死我活,如今防备松懈,正是夺城的好时候。
曲庆主帅大喜,来不及等增援,他亲自?率三万精锐前往芮城,准备来个囊中取物。
到了城门?,发现芮城的确防备松懈,竟让他轻松破了城门?,这一路实在太顺利了,他先?是轻松突破了冠州的边防,又轻松占领了主城,心中便觉得旻国因圣女之?死已近无主之?国,官兵离心,遂决定攻下?冠州后,还要将临近的四望城也纳入囊中。
三万铁蹄长驱直入,一路没见到什么人影,倒是家家闭户,有属下?提出情况可疑,主帅虽知道不对劲,可此时骑虎难下?,也存着?侥幸的心思,不肯就这样?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