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隠看着风瑾,柔声说道:“五凤一脉相传,桑梓休养得当便可传承记忆。”
“我并无自己身为风瑾的记忆,可是我休养不当?”长安闻言,有些迷茫。
幼时师父告诉她,她并非人族,及笄后这许多年,她都会梦到那位黑衣女子。这梦魇随着遇见景晨终于平息了片刻,取而代之的是一众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如眼下这一幕。
她抬眸瞧着汲隠,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汲隠捋了捋自己大袍里的玉佩,轻笑了一声,回答:“你并未回桑梓休养。风瑾,过往似云烟一般飘散,我常想,吾等这般记忆传承是对还是不对。”
“你在人族生长,已有了人族的记忆。我唤你风瑾时,你的身形有异,想来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就是风瑾。我只问你,对于过往,你可想知晓?”远处的天色越发暗沉,似是蕴着闷雷,汲隠抬头看了眼上方的乌云,依旧说道。
长安瞥了天边一眼,随后目光重新落在了汲隠的身上,她轻轻叹息一声,神色平静地说道:“不论你们以为我是风瑾还是卫瑾韶,我都是我。我现下并没有身为风瑾的记忆,但与我而言,我想要知道过往发生了什么。”
“不久前我同入梦的汲瑜曾说过,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我只想随心而活,不希望有任何事情能够再掣肘我。”
汲隠(四)
汲隠(四)
“阿瑜入你的梦了?”汲隠听到长安说在梦中见到了汲瑜,忽的皱眉。
“是的,在不久前。”长安没想到汲隠的神情会忽然紧张起来,她想了想,补充道,“景晨未按照约定前往蒙山,而是连夜返回燕京。我瞧见了她,当晚我就在梦中遇见了黑袍女子,她让我叫她筝。想来,那个人就是你所说的汲瑜。”
汲隠在长安说话间,她又一次推开了窗户,话音落下之际,她整个人已经飞到了刚才看着的汲瑜沉睡的地方。
长安随着她的身影,落在她的身后半步。
汲隠伸出手,勾着满是雪花的翠竹,手腕轻巧地将上面的雪抖落。本已经弯了腰的翠竹渐渐立起,长安接住些许雪花,捏在手中,望着汲隠。
“五凤一族全是女子,所以族群并不算大。赤瞳王室更是稀少,盼了七百年,王室才盼来了阿瑜。她年岁小,我们都纵着她,所以功法课业并不算上乘,唯有琴技尚可。司纮曾笑着叫她汲琴,她不愿,她说比起琴,她更爱筝,于是她给自己取了这个小号。”
“问筝?”长安有些不确定地说。
“对。”汲隠浅浅地笑着,点了点头,“我们这些亲近的人,都是这样叫她的。”
如果这是景晨在五凤族时候的名字,那为何现在她的小字也是问筝?长安凝望着汲隠,目光有些出神。
“景晨可就是汲瑜?”过了片刻,长安还是出声问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问了出来。
汲隠看着长安的目光很是复杂,其中甚至沉淀着莫名的哀伤。她的嘴巴张了张,在刚要回答之际,天边雷声忽然炸响。
两人的目光都被天边吸引,长安刚要抬头,就看到一侧的汲隠迎风而立,她的眼神落在长安的脸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又好似肯定了她的疑问。就在长安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汲隠忽地送出了一掌,直接将长安掀飞数米。
而随着长安的落地,天雷降世。暗紫色的雷直直地劈了下来,而在天雷之下,正是汲隠。
眼瞅着汲隠的嘴角已经有了殷红的血迹,长安想要上前,可不管自己如何挣扎,脚步却一点都动弹不得,最后竟直接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梦境实在过于真实,长安似是仍能感受到刚才汲隠将自己掀翻的疼痛,她默了默,撑起身子,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的景晨。
她倚靠在不远处的暖床之上,发冠已经被她拆下,乌黑柔顺的长发似水一般散落在她的肩头,而在发丝之下,则是见了许多次的白玉面具。她的手上拿着一张信笺,正垂眸安静地瞧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长安已经睡醒,她转过了头。
长安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发丝垂落,神情面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脆弱。景晨放下了手上的信笺,起身,来到了长安的跟前,蹲下了身,说道:“睡醒了?”
“嗯。”长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没有提及自己的梦境,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到了卯时了。”景晨回答道,她一边说这话一边从一侧的桌子上倒了杯水,递给了长安,“司渂寅时已经醒了过来,并无大碍。”
摸着仍旧温热的茶杯,长安抬眸,眼神直直地看着景晨。
被长安忽然这样看着,景晨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抬手默了默自己的脸,手行至半路,忽然想到自己面上明明还戴着面具,只得悻悻地将手放下,歪着头不解地看着长安:“怎么了?”
“没什么。”长安浅浅地笑了笑,掀开了被子,“我该洗漱了,等会一起去拜见大司命才是。”
雾灵山人烟稀少,昨日司渂又遇刺,所以殿中除了被叫来的给司渂诊治的少宫之外,只剩下长安与景晨二人。
景晨将盐水与打湿的帕子递给长安,在她稍有些怔愣的动作中,垂首轻轻地笑着。眼看着长安洗漱完毕,她这才转身去了一侧。
“问筝?”长安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景晨站在那里,她的手上还拿着衣衫,不知道这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长安只得疑惑地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