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把钱收上来,你管它哪来的呢?你啊是不想要?不想要我就拿走。”张小美说。
“你这什么态度啊?”
“我就这个态度。你以为你什么东西?出了何家村你屁都不是。今天这钱还你是我好心,不还你是我本事!”
何大齐冲上来要为何权贵出头,张小美的司机一脚就把何大齐踹趴下了。
何权贵嘴上叫嚣着说要去找更多的手下来,其实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跑得比谁都快。他一走,何多与王晓菁都异口同声地问:“钱哪来的啊?”
“我晓得你们怎么想的。既然想到了,还问我干嘛呢?”张小美说。
何多把袋子扔给了张小美说:“我去要饭也不要你的钱!我嫌脏!”
“你这个逼怎么不装到别处?你老子要跳楼你怎么不装了?”
话音刚落,张小美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何多喘着粗气,盯着自己发红的手掌,仿佛不相信刚才那一巴掌是他打出来的。他推开张小美跑回了楼上。重重的摔门声让整个楼都颤了起来。
张小美拿起纸袋子,在王晓菁面前晃了晃说:“他不要,你啊要?”
看到王晓菁忿忿的表情,张小美自嘲地笑道:“你也不要?可以,你们都干净、都了不起。就我脏、就我没骨气是吧?”
王晓菁说:“你一旦走上了这条捷径,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又怎样?活得轻松是错吗?我用我的脸换钱,跟你凭能力工作不是一回事嘛?都是凭本事吃饭,谁比谁更高贵啊?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张小美说,“王晓菁,你跟我这装逼,让你妈跟你一起受罪,我都替你妈后悔生了你!”
王晓菁重重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别处说:“你给我滚!要不然我怕我也扇你一巴掌!”
“好啊,你来事哎!又要赶我走。上次你就赶我走,这次又赶。我能走到今天都靠你!晓菁姐,我的晓菁姐,我从小到大的好榜样,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可以不求人,尤其不求男人!”
张小美带着钱扬长而去。王晓菁一个人在楼外站了很久,她的膝盖僵住了不能弯曲,要不然她真的觉得太累了,很想倒下来找个依靠。
但她不能。晚宴的大厅里,灯光耀眼,打在后背上有些发热。王晓菁清晰地感到汗水沿着脊梁骨流了下去。她笔直地站在台上,动着口型,注视着许嘉峰的后脑勺,还有一部分余光浮动在台下观众模糊的面孔上。
如果将意识中的领域进行分割,会有三个世界同时存在:一部分是许嘉峰领衔的合唱。新人要在夏季出游的晚宴上表演,这是一场逃不过的成人礼。许嘉峰穿着燕尾服、打扮得像只帝王企鹅,以一人之力解决了这个难题。不管他是不是想出风头,大家都很感谢他。
一部分是此时此刻罗锐恒目光中的自己。她可能显得拘谨不自在,可能正如他所讲的“不一样”,可能是驯服和可爱,也可能他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在想着父亲的死。
最后一部分,也是王晓菁的意识里最清晰、最强烈的部分,则是她脑中的世界。是当下的诸多揣测与内心的不情愿、和某些近期回忆的混杂。她在穿上裙子、化上妆、站在舞台上后,是不是变成了一个玩偶,一个杰奎琳肯尼迪式的玩偶,利用她女性的身份和相貌获得关注和承认——她没有取悦自己的概念,如果她能坦诚地正视最真实的想法,她想取悦的是罗锐恒。
新人们的膝盖弯曲了下来。大家半蹲着做了个世界人民大团结的动作,突出了主唱许嘉峰,作为一曲结束。
许嘉峰鹤立鸡群的身影也定格在了手机视频画面里。下台后,他回到宴席座位上翻看着手机拍摄的视频,剪辑了一番。他在微信里写道:宝贝,想我了吗?然后在通讯录里小心勾上了八个名字,把文字和视频群发了出去。
辛苦了一年,酒是少不了的,很快宴会厅内到处都是端着杯子走动的人。
吴瑞刚和朱莉在向罗锐恒敬酒,赛玲娜等在一旁。等到罗锐恒转过身来,赛玲娜举起了红酒杯,上沿碰到了他的杯底处。他们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个头而已。赛玲娜最先喝光了杯中酒,罗锐恒也喝了个底掉。然后互相笑了笑,客气而松释。
王晓菁敬过了所有共事过的同事和老板,最后才来到了罗锐恒面前。她举着半满的酒杯,未等说敬酒词,罗锐恒就盖住了她的杯子说:“你算了吧,又不能喝。”他倒了一杯水给她,说,“以水代酒吧。”
王晓菁的脸已经红了不少。其实她吐掉了很多,只有罗锐恒这一杯才是真心实意想敬的。她看着罗锐恒亲手倒的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面试上。她说那时候她跟罗锐恒就像两杯水,完全不可能有任何化学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