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挺乖的。我儿子跟它处得来,天天抱着不撒手,叫他吃素也愿意了,还得多谢你。唉,只是我一看到那猫就想起浩然。办公室也退租了,前几天我去收拾,这些是浩然的东西,你可能想要留着。”菲利普交给杨凡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杂物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菲利普又说:“上次你问到他之前做过的项目,好像是叫嘉华是吗?也许电脑里面有。”
“哦,不是我问的,是个……他以前的朋友,谢谢你还惦记着。你和罗总都是好人,帮了浩然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你不想现在就打开看看吗?”
“什么?”
“我说电脑。”
“哦,不了,不用。浩然的密码我也不知道,他总是搞得很复杂,学理科的嘛。而且肯定都是工作上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菲利普有点失望,他刚要说什么,眼神突然变了方向。杨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没发现什么。菲利普说今夜预报有雪,让杨凡早点回家,便匆忙结账走了。杨凡没有着急走,而是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密码她试了几个都不对。
一个单身男人过来搭讪,问杨凡是一个人吗。杨凡指了指掩在桌子下的肚子说她都结婚了。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又敲了一串密码。这次对了,她输的是跟陈浩然的结婚纪念日。
“2011年5月16日,也是这个u盘的密码。”杨凡郑重地把一枚黑色u盘交到了王晓菁手上。
王晓菁一拿到u盘,也不着急走了,马上回到办公楼大堂打开电脑。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jhe”。她的心颤了一下,这是她熟悉的代码——嘉华项目的代码。她打开文件夹,发现是各种各样的ppt和excel文件,按日期排列。每修改过一次都留了一个版本。随便打开一个模型文件,竟然是未加密的!
心脏狂跳了起来。王晓菁此刻特别感谢陈浩然的严谨认真。她发现模型的每一处关键假设旁都注明了数据来源。在她最关心的“60”良品率旁,也写着一串备注!
王晓菁问罗锐恒:“你根本就没看过陈浩然的模型对吧?或者至少没看过他在完稿前的每一个版本。”
她记得从罗锐恒那偷来的嘉华项目的文件夹,只有一部分资料,没有陈浩然这么齐全的版本。陈浩然应该只交给了罗锐恒最终完稿的模型。
她说:“我看了陈浩然做的每一个版本,看到他是如何把良品率那个假设一步步改到了60。这个数字他改过三遍。第一次是80,他在备注上写的是‘纯假设’。第二次是70,他备注写的是‘纯假设,待菲利普回来后商讨’。第三次才是60,他的备注写的是……”
罗锐恒突然制止了她,脸色变得很难看,说:“不用说了。我说过了,是我的责任。”
“你没必要去担这个责任。”王晓菁还是说道,“第三次,他的备注写的是‘鉴于菲利普仍未回来,和鸣飞商量后用60,亚当斯同意’。菲利普就是你吧?是你曾经用过的英文名。三个版本间隔了一个月的时间,那一个月你去哪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罗锐恒愿意用他十年的生命交换那一个月的不存在。他是一个很少后悔的人,可有件事多年来令他无法释怀。他母亲走路一瘸一拐,这些年通过矫正已经好多了,但他还是担心她老了之后,钉在骨头里的钢钉会变形老化。他后悔在她被那个人渣砍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他后悔那时候因为开会错过了求救电话。他更后悔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才到医院。那时候他母亲已经从手术台上下来了,落下了终身残疾。几乎从不休假的罗锐恒请了一周的假,在医院照顾着她。后来亚当斯又特批了一个月给他,让他多陪陪家里。
那时候就是在做嘉华项目的时候。等他从老家回来后,陈浩然问他母亲的情况。他只说了一句:人各有命。
罗锐恒对王晓菁说:“我没想骗你,我的确认为这是我的责任。作为项目经理,我应该对项目的结果负责。因为我的缺席,陈浩然才没有找到该做决定的人。鸣飞只是在代替我行使项目经理的职能,怪到他头上是不公平的。”
王晓菁无话可说,她只觉得五味杂陈。以她对王鸣飞的了解,她完全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形。项目组不敢打扰罗锐恒,客户催得紧,数就这么定下了。罗锐恒回到项目上时已经接近尾声,最终汇报都做过了。他拿到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干净模型。再加上亚当斯拍了板,客户又认可这数,也就没有仔细检查。
王晓菁问:“亚当斯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他没有查模型的习惯,大差不差就过去了。”
“那家叫‘npl’的公司是怎么回事?你当初在考验我的模型题目里也提到了一个战略投资者,应该指的就是npl吧?你一定知道什么?”
“说实话我不知道,只是随便编了个题目。感觉这样编题目会难一点。”
王晓菁差点要吐血,可罗锐恒的表情又不像在说假话。她感觉又进了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