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点小车祸,在家休养。”
女人一阵惊呼,随即是一连串礼貌的关心。王晓菁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听出来了,她和罗锐恒没什么男女之情。但这更奇怪了,一个并不亲密的人可以随时打电话,号码又没被存下来。她想不通会是怎样的关系。
王晓菁喝了一口橙汁,被自己的心不在焉呛了一口,猛烈咳嗽。
“您有客人?”女人问。
“是的。”罗锐恒拍了拍王晓菁的后背说,“一个朋友。”
王晓菁呛得更厉害了。
挂了电话,罗锐恒好笑地看着王晓菁,说:“这个号码你都背下来了吧?”
王晓菁目瞪口呆,刚要分辩,罗锐恒又说:“每次她打来,你都会盯着看。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好了好了,不用了。我可不想探听您的隐私。”但她心里明明放下了一块石头。
王晓菁很久没有闲下来过,这是她进罗申以来第一次休长假。终于不用再穿西装衬衣了。今天她穿着卫衣、牛仔裤就来了。靠着柔软皮革的意大利沙发,喝着橙汁,如果不是心头还挂着昨天与陈浩然的见面,此刻本该很惬意。
他们闲聊起来。聊天从漫无边际开始,停顿在罗锐恒说到最难的一个项目。不是嘉华项目,而是一个预测中国能源需求量的项目。
“那不就等同预测中国未来各个行业的经济增长率吗?还得是长期预测。”王晓菁惊讶地问。
“是三十年。”罗锐恒说,“基本上我们把国家统计局该做的事做了。你知道难在哪里吗?”
王晓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感觉都是难处。”
“最难的在于,每年国家统计局对各个行业的gdp都有统计。这个项目预测是否准确,只要连续观察几年统计局的实际数据就成。别的战略项目落地不好还可以赖执行。这项目可是一点借口都没有。”
“那你们预测对了吗?”
罗锐恒有点出神。王晓菁又问了一遍,他才说:“的确是个很难的项目。我只能说,现在想想,也许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是您要求太高了吧?”
“高吗?王晓菁,你觉得我对你要求高吗?”
怎么又扯到她头上来了?王晓菁放下杯子,她要想一想该如何回答。
“您对我要求很高,除了我爸,没人对我这么严厉过。如果我说没恨过您那是不诚实的。但是,我看到您对自己要求更高。相比而言,可能对我已经算仁慈了。然后我再想一想,您对我要求严格的出发点,以及……”王晓菁斟酌了一下措辞,“严格之外,您对我其他的好,我就别无怨言了,甚至可以说是感激。”
罗锐恒举杯道:“真应该把你的回答裱起来。如果其他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其他人?”
“嗯。”
罗锐恒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为他的瞳孔蒙上了琥珀色。那里熠熠生辉,涌动着回忆。王晓菁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橙汁,等待着。
“是有这么一个人……”罗锐恒说,“他叫陈浩然。就是你在竞标上见到的那个人。”
罗锐恒说起和陈浩然的过往,语气很淡,像在回忆一个高中同学。他说陈浩然有做咨询的天赋,聪明、勤奋,是个好苗子,可惜离开了。
“我也有错,可能那时对他要求太高了。”罗锐恒一饮而尽道,“对了,他也是成大的。”
王晓菁惊讶极了。她是听说成大有个传奇师兄进了罗申。但时期久远,从未有交集,没想到就是陈浩然。她问:“那您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呢?”
“说不上来。他可能也不想见到我吧,毕竟是我把他赶出罗申的。”
“他做错了什么?您说他聪明勤奋,一定不是表现不好,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数据造假,撒谎……”
王晓菁瞬间想到了嘉华项目,果然。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罗锐恒一抬手,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杯子滚到了王晓菁的脚边。
两人同时伸手去捡。王晓菁一弯腰握住了杯子,罗锐恒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抬头,罗锐恒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