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竟以自己的狭仄之心揣度他,还想在今晚与他讲一讲明白。
真令人羞惭。
昔日先生在课堂上也说过,缘迹不缘心,缘心世上无完人。便是林嘉自己,也都做过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也曾有过凌昭出现。
若要缘心,只怕人人都算不好人、正经人,何况君子了。
林嘉羞惭得无以复加。
桃子笑嘻嘻牵住她的手:“咱两个可得牵好了,你可不能丢了,当然我也不能丢。”
马姑姑插口道:“放心,丢不了。”
四个护卫也都笑:“要让姑娘们丢了,我们别活了。”
能出来看灯谁不高兴啊。
气氛热闹,林嘉调整了情绪,再抬眼,已经有了笑。
桃子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算是金陵人呢,竟没看过金陵的灯。”
林嘉道:“我在金陵住好几年了,一样也没看过。”
女孩子啊,若不是有身份的千金,或者寻常可以出门的良民,被关在深宅大院里,想出来一趟是这么难的。
林嘉想,所以,他安排了今晚。
林嘉被桃子牵着,马姑姑和护卫们环绕着,抛开了患得患失与忧思重重,带着笑走进了繁华的灯火里。
金陵尚书府园子里著名的双峰亭。
飞蓬年纪还小,不扛冻,来回地跳脚哈气。
凌昭把手炉给了他。
从这个高度可以看到灯海,照亮了半边星空。甚至好像听见了嘈杂但缥缈的人声,飘在夜色里。
身周又静得落针可闻。
桃子上午回来便说了,杜姨娘亲口说的,她虽在金陵长大,却未曾看过金陵的灯。
她娘还在的时候,唯恐那种日子一个错眼珠被人拐子拐了去,从不肯带她去。
后来她失去了母亲,姨母是个妾室,更没人带她去了。
她的成长中错失的东西太多了。
譬如书,譬如琴,譬如长辈女性的教导和引领。
那些有实物的东西最容易补,难的是另外一些。
人生既相遇,便是缘分。
至少今天,至少这欢庆的节日里,他补给她一些。待日后,他们自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会动心不是罪。只要是活人便得有七情六欲。凌昭能面对自己的情与欲,因为坚定地相信自己能守住礼法的界限。
所以坦然。
修长的手指拉上了兜帽,他告诉飞蓬:“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