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觉得,好像自打媳妇来了,婆子丫头都变得勤快了,没有以前那么懒怠了似的。明明从前,要喊三遍,才挪得动屁股。
一个家里,刚才还乱糟糟的氛围,忽然就被她指挥得井井有条了。
便是她,刚刚惶惶然不安的,都感觉踏实了一些。
吃完饭,车来了,婆子丫头帮着把铺盖衣裳装上车,张安握着林嘉的手说:“都交给你了。”
林嘉嘱咐他:“你好好读书,别的不用管。”
张安其实就很想要这种别的都不用他管的日子,可谁叫父亲去了,他不得不管呢。如今有了林嘉,感觉比自己老娘可靠,放心多了,上车往城外去了。
张安前脚走,掌柜后脚把总账送过来了。
林嘉请婆母作陪,在正房的八仙桌上把账本铺开,小宁儿研墨,一册册对起来。越对眉头越拧得厉害。
再跟掌柜谈了谈,直把掌柜问得额头冒汗,益发确认这老男人也是个混日子的——拿一天工钱是一天。
张氏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晓得情况不好,越听越是惴惴。
她是知道铺子情况越来越不好的,可一直也想着,还有儿子管着呢。哪知道儿子也是个糊涂的,掌柜的更是个混日子的,一笔糊涂烂账。
林嘉不说话了,只垂着眼。
她冷着面孔,掌柜和张氏都忐忑。
终于她抬起眼,对张氏说:“娘,我想将小凌管事请过来。”
张氏喜道:“是要求小凌管事先放货款吗?”
张家才刚刚做了一笔凌府四房的生意,但按照行规,先出货,后结算。
货才刚交到季白那边去,还不到结算的日子。
林嘉道:“那笔货款肯定要结的,请小凌管事帮忙看看能不能尽早结,也是可以的。只我请小凌管事过来,是想与他说,凌府的采买不必给我们家了。”
张氏大惊:“为何。”
林嘉道:“我们家的铺子如今根本就没有能力接下这一单。库里的货都堆了几季,拿这样的东西糊弄不了凌府六夫人。六夫人是庶子媳妇,性子好强,办事不求稳妥只求出彩。这些东西给她过目,怕就要被退回来,连小凌管事都要受斥责。可要再去拿货,娘你刚才也听到了,堆欠的货款我也算给你看了。这么大量,我若是货方,定不会再给。这铺子是没法开下去了,越开赔得越多,不如趁早关了铺子。我算算,现在将存货贱卖出清,再将铺面典卖出去,刚刚好能打平。我还有十亩地,咱家以后也能过日子,反倒是做生意越做越糟了。”
张氏惊道:“不至于!不至于!那谁,你说个话啊!”
她唤的是掌柜。
偏掌柜臊眉耷眼地不吭声。
张氏的心顿时就凉了:“到这程度了吗?”
掌柜吭哧两下,道:“我接手的时候,已经很糟了。”
要盘活就得往里投入,再卖力经营。偏少东和老奶奶都不愿意再投,便陷入恶性循环——大单流矢,货物越来越积压,货款越欠越多,花色越来越陈旧,散客也越来越少。
看这母子俩就不是会经营的,掌柜心也冷了,混一天是一天。
明明男人在的时候,家里红红火火的,兄弟们都巴结她,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张氏悲从中来。
这时候林嘉站起来,唤道:“小宁儿。”
小宁儿应声进来。
林嘉道:“你去跑一趟,请季白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