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应和道:“是啊,连陆都督都有儿子了,你要是再不抓紧,京中就属你最晚了。”
傅霆州一直游刃有余,半是逢场作戏,半是抽离在外。但听到这句话,他狠狠一怔,不由问:“陆珩有儿子了?”
傅霆州知道陆珩升官,却不知道她怀孕。他不在京城这一年,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事情?
旁人大咧咧道:“是啊,你回来的晚,再早几天,还能喝上他儿子的满月酒。”
桌上许多人都醉了,乘着酒意,许多清醒时不敢出口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他一把年纪,可算有子嗣了。他老大不小才娶妻,娶妻后好几年都没动静,我还以为他真的不太行呢,没想到,竟也有儿子了。”
“听说是她夫人体寒,不太好生养,私底下一直在喝药。”
“那怎么不纳妾?”
“这谁知道。”
傅霆州听到,问:“他夫人在喝药?这是怎么回事?”
酒桌上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一群大男人,说人家女眷的私事不太好。一个人耸耸肩,囫囵说:“我也不清楚,偶然听我夫人提了一嘴。据说陆夫人早年受过伤,差点不能生育,不过现在陆珩儿子也有了,满月席上看长得也挺壮实,应当是调养好了吧。”
傅霆州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狠狠一颤,差点把杯中酒洒出来。她早年受过伤,差点不能生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傅霆州心中大恸,他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差点害了她终身。若她没有经历意外,留在镇远侯府,余生却不能生育……
傅霆州哪怕不关注内宅之事,也知道这样一来,这个女子会过得很痛苦。傅霆州想到自己母亲的秉性,忽然庆幸,她离开了。
她少年失怙,或许,失忆是她的家人看不过去,冥冥之中保佑她吧。她嫁给陆珩,确实比嫁给他要幸福的多。
傅霆州猛然将一杯酒饮尽。身边的歌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本想打情骂俏抱怨两句,抬眸看清傅霆州的脸色却被吓住,不敢再缠上来了。
陆珩是京城中的禁忌,没人敢说他的闲话,他平时也不参加宴会,特立独行的很。突然打开话匣子,众人都忍不住倾吐两句:“他才二十多岁就升到从一品,去了后军都督府,却还握着锦衣卫的实权,圣上未免太信任他了。”
“如今就他还能正常见到皇上了。夏首辅的求见信送上去后都要等,他却能直接在西内出入,连东厂西厂都成了他的应声虫,能有什么办法?”
“他官至一品,夫人贤惠,如今连儿子也有了,难怪走路总带着笑。他儿子的名字,好像是圣上取的吧?”
一群人不知道妒还是羡,话里酸味冲天。傅霆州一直静静听着,这时冷不丁接话:“叫什么名字?”
旁边人怔了下,没听懂傅霆州的话:“什么?”
“她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众人相互询问,不确定道:“好像叫陆渲吧?”
傅霆州沉默地将酒满上,仰头一饮而尽。
满座宾客,权贵云集,却无人听得懂他话中的“她”是男是女。
很好。她如今已是一品官夫人,有夫有子,余生安稳。他们少年时对未来的期许,至少,她实现了。
之后傅霆州异常沉默,一杯接一杯喝酒,两个舞姬早就不敢再靠近他了。郭勋见傅霆州一个劲喝闷酒,以为他不服气陆珩,说道:“你们都是年轻人,未来还长着呢,没必要争一时长短。你比他年轻两岁,你今夜回去让女人怀上儿子,就算你赢过他了。”
席上众人听到都大笑,眉宇间是心照不宣的了然。勋贵子弟耳濡目染,小小年纪都说得一口荤话,傅霆州自小生活在勋贵圈子中,早就习惯这些行径了。众人开着他和其他女人的玩笑,傅霆州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很多年前祖父寿宴时,来做客的少爷开了句玩笑,众人都逢场作戏一笑置之,王言卿却很不喜欢,羞得耳尖都红了。
一转眼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还那么容易害羞。
傅霆州突兀地开口,打断了众人嬉笑:“恐怕我是赢不过陆都督了。今日面圣时,皇上有意让我去甘肃,我不日就要启程,恐怕来不及考虑子嗣之事了。”
酒桌上众人一听,都收敛了说笑之心,郭勋认真问:“皇上有意让你任甘肃总兵?”
傅霆州点头,郭勋抚掌,大笑道:“刚立了战功,又有实权,真是后生可畏啊。来,我们一起敬镇远侯一杯。”
一堆男人聚在一起,无所顾忌,直闹了一宿,后半夜才各自领人回房。第二天下午,永平侯世子才回府,永平侯夫人见到,慌忙问儿子:“怎么才回来?昨日你舅舅说什么了?”
昨天永平侯有事脱不开身,就让儿子代他赴宴。永平侯世子喝了口茶,把嗓子里的苦味压下去后,放下茶盏,忽然肃着脸说:“娘,傅霆州等过完年就要去甘肃了,妹妹至今还没有嫡长子,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了?”
永平侯夫人一听愣住:“这……这夫妻房里的事,我们娘家能想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