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朝臣也是如此,反倒是徐太傅温声劝慰几句:“陛下是寿康宫亲子,太后娘娘岂会害他?不过是消息不通,一番慈母之心遭了蒙蔽而已。且老臣听闻太后娘娘卧病已久,头脑混沌一些也是有的。”
正在此时,外边又有人来传话,道是奉庄静郡主命,送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前来。
皇帝接过宫人递上来的那份文书,展开一看,心头便是一抖——娘啊,我的亲娘,你能不能不给儿子添乱?!
他咬着牙将那份文书传了下去。
几位重臣砍罢,也是眉头紧锁。
吴大学士抚着胡须,为难道:“太后娘娘误会的有些深了。”
入宫之后一直保持缄默的杜太尉却忽的开口:“难道太后娘娘只差了这两拨人往宫外送信吗?”
众人皆觉悚然一惊。
是啊,拦下的只有两份,没拦下的呢?
还有,太后只给承恩公府送了勤王诏书吗?
此时陛下昏迷未醒,这东西若是落到了宗室和藩王手里,为祸大矣!
徐太傅当机立断:“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后娘娘即刻同老臣一道往寿康宫求见太后娘娘,务必要同她老人家解释清楚此事才好,请她老人家出面稳住承恩公府和宗室,待陛下醒来,当前困局即可迎刃而解!”
皇帝自无不应。
杜太尉与禁军统领巡检宫防,几位大学士在宣室殿协同理政,徐太傅则同皇帝一道紧急奔赴寿康宫,这是再恰当不过的安排了。
令禁军统领制约杜太尉,几位大学士互相监督,而徐太傅作为当年力保当今登基之人,最能取信于太后本人。
……
太后强撑着写了三份勤王诏令,手便抖得握不住笔了,心腹有意规劝,却也知此事事关重大,太后决计不会轻放,只得静待守在一侧,任由热泪侵袭眼眶。
写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太后只觉手臂哆嗦,两股无力,好像就连眼珠都在眼眶里边打颤。
手下猛地一歪,染脏了半截衣袖,她甚至没有气力言语,便如同一轮燃烧到尽头的太阳一般,颓然倒在了床榻上!
心腹嬷嬷哭着叫了声“太后娘娘”,却还是先把那份诏书小心收起,吩咐人谨慎送出,最后才来到床头,颤抖着手喂她喝药。
太后这时候已经喝不下去东西了。
她的喘气声又慢又长,像是一只破败的旧风箱,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到头顶。
她大睁着眼睛,饱含担忧,满心不安的盯着头顶织金错银的华美帐子。
呼——哈——呼——哈——
太后艰难的喘息着,大抵死前走马灯是真的,她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些几乎被她遗忘的过往。
那骄奢富贵的少女时代,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入宫之后便是皇后,占尽风华,再之后,她生下了国朝第一对龙凤胎!
那是何等的荣耀啊,先帝甚至为此专门拜谒太庙,大赦天下。
只是她很快就跌了跟头——皇子夭折了!
她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不住地亲吻孩子发青冰冷的脸,几乎要把眼睛哭瞎,儿啊,你跟娘的缘分怎的如此之浅!
她看着旁边酣睡正佳的公主,她脸颊肉呼呼的,是健康的红润,她心里忍不住想,倘若没的是你,留下的是皇子,那该有多好!
这念头一浮现出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公主也是她亲生的骨肉啊!
只是不知怎的,这个想法却像是树木的阴影一样,在心底挥之不去,她不受控制的开始厌恶这个女儿,也因为近乡情怯,见到她就会想起她同胞所出的兄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再关注这个孩子。
她的冷漠伴随着保母们对公主的忽视,那个小小的生命迅速枯萎下去,险些同她的兄长一样丧命,先帝与她爆发出一场激烈的争吵,然后将公主交由慧妃照看。
那时候她真是恨得咬碎了牙——她是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