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过小半刻,紫宸殿就已出现在眼前。
侧殿里,顾鸾品了两盏茶、尝了四五块点心,实在没事做,已忍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顾鸾于是断断续续地按了半晌太阳穴,心觉这守岁守得实在艰难。
若是在含元殿,歌舞升平的,她不会困;若是回房……虽然也只是自己待着,但她还可用屋外的积雪堆个雪人解闷儿。
偏偏在这紫宸殿里,她闲得长毛,可总不能在皇帝的寝殿前堆雪人呀。
困意逐渐浓重,顾鸾按太阳穴的动作不知不觉就成了掐太阳穴。
“皇上。”外头忽然响起宫人的问安声。
顾鸾精神一振,只道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却一眼就见门上被光火投出他的身影。
又听他漫不经心地跟宫人说:“朕喝多了,出来走走。又走得冷,回来喝盏茶。”
楚稷一壁说着,一壁环视四周。正要问出那句“顾鸾呢?”,侧殿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他视线顿住,她颔首福身:“奴婢去沏热茶。”
她说完便又退回侧殿里,转身行至矮柜前,熟练地沏茶。楚稷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定了定,提步步入侧殿。
矮柜边恰是一方窄榻,他怡然自得地过去落座,侧倚榻桌,以手支颐地看着她。
顾鸾余光扫见他的身影,沏茶的手微顿,偏头看去:“侧殿冷些……皇上不妨去内殿稍坐?”
“无妨。”他脸上笑意淡泊,轮廓被光影勾勒得十分好看。
顾鸾不再多言,沏好茶端给他。还有两步远时嗅到酒气,她便说:“奴婢让御膳房上盅醒酒汤来。”
他吹着茶上的热气,听言摇头:“不必,宫宴还没散。”
说完,他睇了眼侧旁的檀木椅:“坐。”
顾鸾福了一福,便去落座,这才注意到隐约传来的烟花炸响声。
她知道,除夕宫宴时的烟花一般是从亥时末刻开始放,一直放过子时初刻。也就是说……
她望向窗外:“快子时了?”
恰此时,钟声“咣――”地撞响。
新年之时,以皇宫四角的钟楼为始撞响钟声,继而渐次击响京中百余钟楼,满城的新年吉意尽会在此时沸腾至顶点,坊间街头在此刻必定人声鼎沸,含元殿里亦会是一片欢腾。
顾鸾侧耳倾听,恍惚了一瞬,继而欣喜便在心中绽开――新年到来的这一刻,他竟恰好是在她身边的。
殿里甚至没有其他人。她重返年少的第一个新年,只与他相伴。
楚稷含笑,眼帘低垂:“阿鸾,新年大吉。”
炸响的烟火声将他的声音镀得朦胧,她浅怔,睡意早已不知被驱到了多远,心跳快了数声,哑了半晌才说:“……新年大吉。”
楚稷清朗而笑,忽而起身,阔步向外走去。
她只觉一切如梦似幻,怔怔跟着他出殿。行至檐下抬头,烟火正在夜幕上炸出片片花团锦簇,一重叠过一重。
她看得出了神,身边的人忽地咳了一声。她看过去,他已收住,探手摸入衣襟,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枚小小的圆。
好像是一枚银项坠,约莫半寸宽,圆而扁平,银质及佳,在月光下泛出悠悠白光。上头刻着佛家的纹饰,正中央欠着一枚小小的蓝宝,恰是一朵花的中心。花朵的四瓣绽出来,间隔出又各镶一颗更小些的黄色宝石,做工精巧不俗。
楚稷不看她,手在圆形底端一按,圆形弹开,内里竟是中空,置有一截小小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