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又喊了声:“我都说!”
皇帝启唇:“带进来吧。”
张俊躬身,亲自行至外头传了话。不一会儿工夫,倪氏被押进殿中,衣裙倒尚未见血,只是头发尽被汗水染湿,样子颇为狼狈。
“皇上……”她被押跪在地,惊魂不定地喘了两口气,慌张道,“我……我不知是何人主使。翠儿只说……只说顾鸾乃是后宫诸位娘娘娘子的心头大患,若能除之,我后半生或许就能过得好些……”
张俊锁眉:“你这话说得还是不老实啊。”跟着就又一摆手,作势命人要将她再押出去。
倪玉鸾忙道:“不……不,公公听我说!”
她磕了个头:“但是……但是这几个月,仪嫔娘娘花钱接济过我数次。有时和翠儿聊起,翠儿也说……也说若能得仪嫔娘娘照拂便是最好的。她说仪嫔娘娘家世好,便是无宠也不打紧,这后头或许便是……便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迟疑着望向端坐在旁的仪嫔。仪嫔抬眸,也看着她。
这么简单?
顾鸾心觉不可能。
仪嫔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咬下来,上辈子大概也活不到谋害嫡长子那个时候。这是个心机极深的人,早在谋害嫡长子前就不干净,只因藏得极深极好,直至皇长子一事才被查出来罢了。
这样一个人,很是不该这个时候轻易地被倪氏咬出来。
却见仪嫔凝视着倪玉鸾,半晌,眼眶里怔怔地泛出泪光来。
“本宫竟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
她如此说道。每一个字里都带着颤音,比受了刑的倪玉鸾颤得还要厉害些,好似压抑着强烈的愤慨与委屈,引得众人都看她。
顿了良久,她又说:“可是因为……可是因为本宫知道了你的旧事么?可你已在冷宫,只要皇上肯饶你这次,本宫必不会拿那旧事苛责于你……你又何必这样攀咬本宫!你被废这大半年中,除了本宫可还有半个人去看望过你?你的心是石头做得吗!”
这番话说得委屈之意更甚。
满座嫔妃一头雾水,皇后拧眉看看她:“仪嫔,究竟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仪嫔离席,俯身下拜:“皇后娘娘容禀……”只说了这样一句,她就哭了出来,“臣妾是在过年阖家团圆之时,记起了冷宫倪氏。臣妾想着好歹姐妹一场,不忍看她在冷宫受苦,便自己花钱接济了她数次。后来……后来有一次再差人去时,偶然看见一宫女在倪氏屋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臣妾身边的人就将那宫女押了下来。一经盘问……竟好生问出些旧怨来……”
仪嫔抽噎两声:“因倪氏当时也瞧见臣妾的人押那宫女走了,臣妾还专程着人安抚了她,让她放心,往事早已了结,臣妾看在曾经的姐妹情分上不必多提。谁知……谁知她还是不放心,如今自己惹下了这样的泼天大祸,还要来反咬臣妾一口!”
倪玉鸾惶恐抬头:“哪有……哪有什么宫女?”
仪嫔望向她,泪盈于睫:“本宫那时因不知如何是好,还与贤昭容商议过。贤昭容也知晓此事,不是你红口白牙说不认就能不认的!”
众人满是惑色的目光又投向了贤昭容,贤昭容怔了怔:“……是有这么个事。”
顾鸾直被搅得愈发困惑了。初见翠儿之时,她心中几是拿定了仪嫔就是罪魁祸首,现下却愈发觉得雾里看花,什么也不清楚。
――别的不说,贤昭容可是个不招惹是非的主儿,不该平白转了性。
皇后眉头深锁:“究竟是什么陈年旧事,引起这样大的波澜?你说来听听。”
“皇后娘娘……”仪嫔面露迟疑,薄唇紧咬,摇了摇头,“臣妾向倪妹妹许过诺,绝不提及此事。”
皇后不满道:“兹事体大,不是你隐瞒的时候。”
仪嫔仍是不肯:“家中自幼教导臣妾一诺千金,若只为一己平安便毁了诺言,臣妾……”
“仪嫔娘娘,凡事皆有轻重,这事这么大,娘娘自当说个明白才好。”何美人忍不住劝道。
舒嫔也说:“是啊。仪嫔姐姐将诺言看得比命都重,我等无不佩服,可此时实在不是隐瞒的时候。这里头不光有姐姐的命,还有大姑姑、倪氏、翠儿的命呢,姐姐三思。”
这一句句劝语可谓苦口婆心,舒嫔语罢,却闻一声轻笑:“贤昭容。”楚稷抬眸,看向吴氏,“你说。”
贤昭容浅怔,起身下拜:“旧事是……”她看了眼仪嫔,慢吞吞道,“是有个宫女,自称是从前与冷宫倪氏一起做杂役的。她母亲长年卧病在床,她为了给母亲医病,一直省吃俭用,这才攒下了些银子。后来……”
贤昭容噎了噎才续道:“后来皇上要挑名中有鸾字的宫女去御前,倪氏……为了博得这个机会,便……”
“没有的事!”倪玉鸾意识到了是何事,突然叫嚷了起来,此举却反衬得贤昭容所言更真,张俊上前两步一把捂住倪玉鸾的嘴,朝贤昭容躬身:“昭容娘子请说。”
“唔……唔……”倪玉鸾奋力挣扎着,惊恐不已地摇头。
贤昭容一喟:“倪氏为了博得这个机会,请托管事改名,就偷了那宫女的钱,以致那宫女的母亲不治而亡。那宫女自此便恨上了倪氏,这才跑去冷宫,想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