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张俊走远,他目光一扫,手就拍在那还在张望他手中纸页的手下头上:“看什么看!快去六尚局传话,把册封的一应事宜筹备起来。还有礼部那边,让他们赶紧挑个好日子,别出了岔子!”
“诺!”手底下的宦官一躬身,就一溜烟地跑了。
是以册封的旨意便在翌日清晨送到了紫宸殿,册封礼还要等吉日再行,但圣旨一经宣读,位份便算定下了。
诸如这般的旨意,楚稷见过很多。后宫妃嫔、宗亲命妇册封时都有,并不需他亲手写来,只需礼部拟定再呈到紫宸殿来盖印即可。
然而这一回,他看着这圣旨竟有股莫名地紧张。张俊将旨意呈给他,一卷明黄的卷轴在他手里僵了半天才被打开,每读一个字他心跳都快了些。
寥寥几十个字,读了好半晌。读毕,楚稷看看张俊:“还是朕来写吧。”
“……”张俊无奈,闷头应声,便去取了空白的卷轴来,又去研墨。
楚稷提笔,蘸墨,又忽地想起什么,再度看张俊:“阿鸾呢?”
张俊回说:“昨日告诉她旨意大约今日会到,让她在院子里等着了。”
“好。”楚稷颔首,定住气,这才写了下去。
几十字流畅而下,不过多时便写完了。张俊立在御案一旁,耐心地等着墨迹晾干,便上前将卷轴卷起,遂躬身道:“那下奴去宣旨。”
话未说完,捧着卷轴的双手一空。张俊怔然抬头,就见皇帝已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都不必跟着了。”
紫宸殿后的院中卧房里,顾鸾还在梳妆。
她从未花过这样长的时间梳妆,两世里都不曾有过,可今天值得。
过了今天,他们就真真正正地在一起啦!
红稀是最善梳发髻的一个,待得顾鸾化好妆红稀就进了屋来帮她梳头,边绾发髻边笑:“方才听鸾歌念叨娘娘真好看,奴婢还不知究竟是有多好看,进来一看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后头就有人一叠声的念叨:“改口改口改口,一早上提醒你多少回了!还能不能记得住了!”
“哦。”红稀吐了下舌头,小声改口,“是燕歌姐姐。”
这避讳是没办法的事。从前顾鸾和方鸾歌都在御前当差,皆是宫女,谁也不用避谁。但现下顾鸾成了后宫正经的妃嫔,方鸾歌又在她跟前当差,撞个名字不像话,张俊前两日最先意识到这点,专门跑了一趟来提醒她们。
那会儿,张俊还很好心地直接帮忙想了新名字,说莺歌好听,也顺口,可方鸾歌自然不喜欢:“谁要跟倪氏改同一个字!”
张俊这才想起来倪氏叫倪玉莺,旋即便说:“那燕歌!燕歌也好听,燕子还吉利!”
她的新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可名字好定,这一院子的人却叫得熟了,一时总也记不住。方燕歌兢兢业业地纠正了足足两日,到今天终是有些烦躁起来,见红稀又叫错,恶狠狠地告诫她:“再叫错一回……你给我把燕歌两个字抄一百遍!”
凶过这一句,她往镜中一瞧,就又笑了:“发髻梳好更美了。一会儿张公公过来宣旨,怕是也要惊着。”
楚稷迈进门槛正听到这句话,做了个手势示意门边侍立的宫人噤声,自己也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屋,坐到茶榻上等她。
红稀为顾鸾簪好最后一支钗子,顾鸾对镜看看,心觉满意。目光往下移了些,又说:“这琥珀项坠不好,我那个银坠子呢?”
“那个是不是太素了?也小些,怕是压不住今日的妆。”红稀打量着镜中妆容,“再说,娘娘素日都爱戴那个,今天这日子合该用些不一样的。”
“你不懂,那是除夕夜皇上赏的。”方燕歌笑着解释了句,便要去从柜子里寻来。甫一转身,蓦然注意到茶榻上多了个人,不禁呼吸一滞,连忙下拜,“皇上圣安。”
顾鸾与红稀也猝然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却见楚稷也猛地扭脸,紧紧闭住眼睛。
正要下拜见礼的顾鸾不由得怔住,看看他,迟疑开口:“皇上?”
楚稷抿笑:“你若还没准备好,朕先不看。”
他看得出,她想准备到十全十美。
他想配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