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鸾锁眉看着她,看出她已有些疯癫。便不再问她,侧首看张俊:“旁的宫人们怎么说?”
“这王院判……确是牵连其中,多有出力,盈月也是这样招供的。”张俊垂首,“但盈月还说……她们早就想让王院判取贤昭容的性命,这事一直没成,也摸不清王院判究竟是行事太过谨慎还是有意拖延。”
说着,他有些嫌仪嫔又笑又叫得太过吵闹,又见皇上似乎无意问话,便索性摆手,让人暂且将仪嫔押了出去。
顾鸾看看楚稷:“你怎么看?”
楚稷沉思不言。
依他看,王之实所犯之事也是死罪,不应轻饶,可他忍不住地回想上一世的事。
王之实既然在这样早的时候就已和仪嫔有了瓜葛,上一世应是也不干净。可他医术实在高明,太后晚年时曾大病过一场,太医们束手无策,最终还是请已年逾八旬的王之实出了山,救了太后的命。
那次医治,让太后多活了三年。
顾鸾不知他在想什么,但见他沉吟不语,试探着开口:“若不非得杀他……我先见一见他,好不好?”
她亦回想着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她没太见过这个人,却知他带出了数位高徒。这些高徒中有一些一直留在了太医院,救过嫔妃,也救过早产、难产的皇子公主;还有些后来离开了宫廷,行走四方,悬壶济世。
是以此番见王之实牵涉其中,她倍感意外。在她心里这是个好人,今后不知有多少人都是靠他才保住的命。
她不敢贸然让他死了。若事情别有隐情,她愿意保他。
楚稷点了头:“传王之实来。”
张俊应声而去,王之实仍是从贤昭容的永宜宫过来,不足一刻就到了。
仪嫔受审之事这几日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王之实早已心里有数,入殿间又见殿中一片死寂,他心下一叹,下拜行了大礼:“皇上圣安,佳嫔娘娘……”
“院判大人。”顾鸾无意听这些虚词,睇着他,开门见山,“仪嫔说驯兽司与宫道上的香都出自你手,盈月趁贤昭容不备抹在她衣裙上的香膏亦是你所制。个中细由,你知道多少?”
“臣……”王之实叩首,“臣皆尽知晓。”
楚稷脸色一黯,顾鸾心中也沉了沉,复又问他:“她们让你杀贤昭容,但贤昭容迟迟未死,又是为何?”
“臣下不去手。”王之实再行叩首,“贤昭容无辜,大公主年幼。仪嫔娘娘为一己之私想去母留女,臣……臣怕遭报应……”
“哦?”顾鸾美眸一转,口吻轻松地又问他,“那若皇上想取贤昭容的命,你办得到么?”
话未说完,她就觉楚稷的目光刮了过来。
她不看他,只看着王之实,王之实愕然抬头:“皇上?”
顾鸾抿笑:“贤昭容吊着一口气,醒也醒不过来,平白受苦罢了。皇上的意思,你若能让她走了,反免去了许多痛苦。”
“皇……皇上……”王之实有些急了,膝行上前,“昭容娘子情形并无那样糟糕。虽说……虽说何时能醒并不好说,却也不必这样送了性命。皇上容太医院些时间,昭容娘子她……”
“也就是说,要你取她性命你也是办得到的了?”顾鸾风轻云淡地打断他的话。
王之实噎了声,想要否认,神情却说不得谎。
有本事办到贤昭容却还活着,他方才的不忍之言便有了几分可信。
顾鸾望向楚稷,薄唇微抿:“依臣妾看,王院判也不是个丧尽天良的人,皇上给他个将功抵过的机会可好?”
楚稷神情淡泊:“如何将功抵过?”
“便让他医好贤昭容。再者……”顾鸾抬手,挽了挽衣袖,“院判大人,本宫近来常觉食欲不佳。初时只道是因有烦心事搅扰,后来那烦心事没了却仍用得不香。本宫素来怕麻烦,便也懒得为这点小事传太医,但久闻大人医术高明,便有劳大人帮本宫看看吧。”
“诺……”王之实自是不假思索地应下,起身上前两步,伸手搭脉。
顾鸾边心平气和地让他搭着,边偷偷地看楚稷的神情。
这回的事都让他心情沉郁好几天啦,她要丢个大好的消息给他,让他高兴一下。
果然不出所料,王之实搭脉片刻,又问了燕歌几句饮食起居之事,便而露恍悟,下拜禀话:“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