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宦官搀扶着她,她顾不上疼,只想尽量跟上张俊。脚腕处的一阵阵酸痛直往上灌,几能涌至膝间,却只在她心中激起一重重喜悦。
若她能入选可就太好了。哪怕位份低些也不怕,她可以慢慢往上爬。
嫡母说得对,家中只空守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爵位是不行的,她那几个不争气的哥哥也指望不上。
若她能讨得皇上的欢心,一切都会大不相同。
行了近三刻,一行人才到了毓秀宫。早些时候已有御前宫人先一步赶过来挑好了院子,见到他们就上了前,恭恭敬敬地将人往院子那边请。
张俊则直奔后院,去见几位教习女官。这个时辰几位女官也已回屋歇着了,听闻张公公来都是一愣,匆匆迎出屋,张俊在院中站定脚:“连个秀女都管不好,您几位可真是办了个好差事。”
几人尚不知出了何事,面面相觑。
张俊轻笑:“方才送回来那个秀女你们最好是能看住,让她好好养伤,别再惹出什么事来。今日这事,若依皇上的意思就该直接打发她回去,是佳妃娘娘心慈才先留下了她。倘使她再出什么事,你们这教习女官我看也不必当了!”
张俊说罢,拂尘一挥,转身就走。
几位女官打了个寒噤,忙差人去纯熙宫打听究竟出了何事,千叮咛万嘱咐地让那生得灵巧的小宫女嘴巴甜些,千万惹纯熙宫的姐姐们不高兴。
毓秀宫西侧的院子里,那秀女虽然脚还疼着,却一夜好眠,梦中尽是好事。
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天色惊坐起身,匆忙起来穿衣裳。
“姑娘。”两位年近三十的女官进了屋来,见她着急,和和气气地上前帮起了忙。
秀女埋怨道:“怎的不叫我一声。这么晚了,怕是误了好些事。”
“不会无事的。”其中一位淡淡道,“皇上吩咐,让您好生养伤。”
秀女摇头:“规矩总要学的。”
“不必学了。”那宫女顿了顿,“往后的日子,您都不必学了。”
这声音太冷、太淡,飘忽而不带感情。秀女正穿衣的手一顿,怔怔抬眸:“姑姑什么意思?”
“姑娘好生歇着就是了。”二人立直身子,垂眸毫无感情地禀着话,“虽说依皇上的意思就该即刻打发您走,但既然佳妃娘娘开口求了情、皇上也应允了,咱们便也会依旨好生照顾,供给您的衣食皆会是毓秀宫里头最好的,左右也就这十来天了。可姑娘您也要知道,奴婢们在宫里当差都不容易,您若还不能安分,非要惹出什么事来,奴婢们的前程便就毁了,您最好心里有个数,别贸贸然地往这院门外去,免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话落入那秀女耳中,犹如五雷轰顶。
“什么……”她薄唇翕动,惨白着脸色连连摇头,“不……不行……”
与此同时,佳妃的贤名却在毓秀宫里传开了。秀女们私下里聊起来,都感叹佳妃娘娘可真是个大善人。
“听说是失仪失到皇上跟前呢――怎么就那么容易便碰上皇上了?我看就是有意争宠吧。就这,佳妃娘娘竟还肯顾及她的面子让她先留下来,也不怕再闹出事。”晌午小歇的时候,几个秀女一同聚在屋里说着话。
另一人也道:“就是的。若换做是我,怕是比皇上还想让她走。若不然这回她失了策,下回却成了事怎么办?佳妃娘娘这是拼着圣宠被夺也要给她留情面,我可办不到。”
“要么佳妃娘娘能长宠不衰呢。”立在矮柜前自顾自沏茶的秀女也插了话,“单这样一比就瞧出来了,高下立现。”
这些话沸沸扬扬地传开,第二日傍晚,顾鸾就听燕歌说了。
她在紫宸殿伴着驾,燕歌不敢上前贸然将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就借了个由头将她请到外殿禀事。于是楚稷看着折子,就听外头惊起一句:“怎的就又议论开了?!”
楚稷抬眸,看一眼外面,又看向侧旁的张俊,张俊低眉顺眼地提醒:“应是在说毓秀宫的事。”
哦。
楚稷抿笑,视线安然落回手中的奏章上。
顾鸾不多时折回殿中,拧着眉头坐回御案边,他目光不动,攥起她的手吻了下:“不生气哈,有贤名又不是坏事。”
“你知道?!”顾鸾没好气地把手抽回来,盯着他,看着他笑意绽开。
她一下子懂了:“是你传的话!”
“我没有。”
“就是你!”她瞪他,他不再争辩,绷着笑佯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折子。
当然是他干的。
他虑及她宠妃之名犹盛,与妖妃只差一线,早就想为她立一立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送到眼前的机会当然要用啊。
再说他又没有瞎编!
栖凤宫中,皇后用过晚膳又给皇长子读了会儿诗,读罢想去太液池边散一散步,却是还没出宫门就听到了宫人们的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