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直接在这里兴师问罪,她就失了摸清舒妃心思的机会。
“臣妾没什么事。”顾鸾轻声,“先回纯熙宫吧。”
楚稷凝思片刻,松了口:“朕送你回去。”
言毕他拉着她的手,说走就走了。舒妃被惊住,一时在寝殿之中没缓过神,待她回神跌跌撞撞地迎到外殿,殿里早已没了皇帝和佳妃的影子。
路上,楚稷的脸色一直不好看,顾鸾思索了半晌,缓缓道:“宫里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舒妃初掌协理六宫之权,许是想立威,便拿我做个样子。可她也算心细,那蒲团又厚又软,怕是跪上两个时辰都累不到哪里去,你别生气了。”
楚稷未予置评,走出一段,忽地轻笑:“偏你好心,我可记仇。”
“不至于的……”顾鸾摇摇头,“你既去过,舒妃总归要来解释的,且听听她怎么说吧。若只是为着立威,我倒懒得跟她计较。”
这宫里头总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对高位嫔妃而言,最大的难处之一便是手握宫权却镇不住下头的人。
这样的事在顾鸾身上大抵不会发生,一则因为她是御前历练出来的,有的是手段管人;二则她有圣宠,这在宫里就是最大的威严。
可这两样舒妃都没有。皇后为了与她叫板,直接将协理六宫之权给了舒妃,舒妃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也是难免的。
况且……
顾鸾心里还有点别的猜测,只是无凭无据,连她自己也不太信服,索性不去多提,且先看看。
“哒哒哒哒”,柿子在身后步伐轻快地跟着,跟到纯熙宫见二人还不理它,进了宫门就绕到了他们跟前。
“……倒把你忘了。”楚稷失笑,伸手摸摸它,“没白养你,以后每天多给你加两个苹果。”
顾鸾这才知道竟是柿子去报的信,不由暗叹万物皆有灵。
舒妃差人来请她去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不论是她还是身边的一众宫人谁都没多想,也不知柿子是从何处察觉得不对。
而后足足两刻,柿子就在他们两个面前耍赖邀功,时而在他们身边蹭来蹭去,时而躺到地上打滚儿。身为贡马的威严丢得渣都不剩,还将楚稷和顾鸾的衣裳也蹭上了一蹭灰,皇帝皇妃的威严就这样被它牵连,也失了不少。
楚稷却很配合,一边摸它一边夸奖。他四岁启蒙识字,数年来圣贤书读得不少,溢美之词张口就来。柿子虽听不懂,却从语气听出自己正受夸赞,躺在地上一脸的享受。
最后,两个人又一起喂了它十来个苹果,它吃饱喝足总算满意了,快乐地跑回了后院的马棚里。
楚稷掸掸自己身上的灰,又拍了拍顾鸾的衣襟:“走吧,更衣去。”
“嗯。”顾鸾抿笑,二人就一道回了寝殿,也不必宫人侍奉,径自从衣柜里取了干净的衣裳去屏风后换。
帮他更衣这种事,顾鸾早在御前时就已熟练,按部就班地一根根系好系带,再将衣襟、袍摆整理齐整即可。
难得地是等到他穿好了反过来伸手帮她,竟也做得还算娴熟。顾鸾有些讶异:“何时这样熟练了?”
“我不能会脱不会穿啊。”楚稷专心致志地帮她系着衣襟一侧的系带,随口答道。
等系带系好,他抬起眼,才发现她双颊通红,死盯着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然咳嗽。
殿门在这时吱呀一响,燕歌入了殿,见殿中无人,便知他们在屏风后,上前隔着屏风禀话:“皇上、娘娘,舒妃娘娘来了。”
楚稷眉心微跳,冷然不言。
顾鸾睨他一眼:“知道了,你请她在外殿稍作,我一会儿就来。”
却听燕歌又道:“舒妃娘娘……跪在殿外脱簪谢罪呢。”
顾鸾一滞,抬眸看楚稷,楚稷的脸色更冷一重:“由着她去!”
殿外,舒妃心里存着几分期许,盼着燕歌进去禀个话就能让她起来。半晌等不到人,这份期许就破灭了,她知道这是皇上恼了她,有意给她脸色看。
舒妃心里委屈,却不敢擅自起来,更不敢入殿去争辩。只是心里泛起一股股酸涩,第一回觉得深宫的日子不好过。
她是和仪嫔一起进的宫,但她与仪嫔的性子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