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都清楚,父皇更喜欢佳玉皇贵妃,连带着跟两个弟弟也更亲近一点。可父皇对他终究还算重视,佳母妃则既待他好又尊重母后,他便从未觉得自己比两个弟弟差。
可没想到,在他的亲母后眼里,他竟不如两个弟弟。
“永昕比你聪明,比你更堪做一国之君,你不要和他争。”
母后在虚弱中说出的这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被这句话惊醒,然后便在心乱如麻中再也睡不着。
他知道,两个弟弟都很好,他也想当个好哥哥。
但他更想让母后在天之灵看到,他没那么不堪。
“笃笃。”房门被叩响,永昀的声音在外而响起来,“哥,我读书读得头疼,咱们一起出去跑跑马啊?”
“跑什么马!”永昌脱口而出,声音厉然。
门外的人愣了愣:“不去就不去,你凶什么。”
“四川刚闹了灾,你还只知道玩,你心里有没有百姓!”永昌斥道。
“……”永昀皱眉,盯着门费解了一息,“有病啊,四川再闹灾我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想闹灾的事啊,自己跑跑马又不是什么劳民伤财的事,哪儿这么多屁话啊……”
声音越来越远,永昀就这么骂骂咧咧地走了。
永昌怔忪半晌,复又低下头。
他不该那么说三弟的。
如此复行数日,还没到达四川,楚稷便看出了永昌的确有些不对劲。
先前是他大意了,因着皇后的事,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永昌情绪不高是应当的。皇后的遗言永昌也不曾跟他提起,若不是永昕多了个心眼儿,他恐怕还意识不到。
是以到四川行馆中住下的当日傍晚,楚稷就屏退宫人,自己去找了永昌。
他喊永昌出门,也不说去何处,只自顾自地往外走。永昌不解其意,打量了他几次,他也不说话。
直至走到行馆门口,永昌看到张俊牵着两匹马候在门外,才终于听到父亲开口:“走,我们骑着马四处看一看。”
“……父皇。”永昌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儿臣还有几篇文章没读完……”
楚稷笑一声,径自上了马:“朕知道你近来写功课力求尽善尽美,但读万卷书不敌行万里路,来吧。”
永昌踟蹰半晌,终是只得也上了马。父子两个一同策马而行,驰向城门。
宫中,杨茂走进纯熙宫正殿就小声告诉顾鸾:“下奴方才去鸿胪寺找杨青,看见悦颖殿下了。”
“又去了?”顾鸾放下手中的书,笑了声,“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下奴多个嘴。”杨茂低头,“娘娘让下奴留意,却又不说有什么缘故,究竟是在打什么哑谜?”
“哪有哑谜。”顾鸾气定神闲,“悦颖非皇上亲生,又自番邦而来,我多上上心,不想她受欺负罢了。眼下她长大了,心思也多起来,时常出宫去玩却不爱说自己去了哪里,我这当长辈的当然要留意,免得她出事。”
这番说辞语重心长,杨茂想了想,姑且信了,便又一揖:“那下奴告退。”
鸿胪寺次进院的一间书房里,杨青自顾自忙着。
他的书房里足有三张书案,案牍都堆成了山。眼下大恒国力强盛,万邦来朝,要译的信函公文总是很多。他在语言方而颇有天赋,先后学会了七八种胡语,每每出使便总有他,许多信函也交给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