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门,顾鸾就笑道:“霁颖还说晚上等你回纯熙宫要好好跟你贺年呢,不知准备了多少吉利话。”
“她那是等我?”楚稷啧声,“明明是等压岁钱。”
说罢他就唤来张俊,想了想,跟他说:“给公主送六十六两黄金过去,就说凑个六六大顺的意头。”
张俊领命告退,顾鸾无奈而笑:“你们就惯着她吧。她白日里的样子你是没看见,知道的是去拜年,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在宫里打家劫舍了一圈呢。”
楚稷诧异:“怎么了?”
顾鸾衔着笑,边与他往紫宸殿走边将白日里的事与他说了。他听得好笑,她一叹:“大家都是好心,我只怕她真被惯坏了。”
“不会。”楚稷神情轻松,“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她已十二岁了,平日里又一贯懂事。现下大家寻着由头宠一宠她,出不了大乱子。”
顾鸾想想也对。霁颖虽然过年这几天看上去无法无天了点,平日倒都还好,只与哥哥姐姐们闹得多些,对长辈都还是恭敬的。
回到紫宸殿,沐浴更衣之后二人躺到床上,就聊起了可能会出的“大乱子”。
顾鸾将明颖的事跟楚稷说了,楚稷听罢,叹息不言。
重活这一世,他防患于未然地解决了许多难题。唯独这储位之争,只消儿子们心思动了,就不是他凭一己之力能阻挡的。
顾鸾也叹气:“我劝住了明颖,可说实话,我也知道这么下去终不是办法。如今他们手底下的人就三天两头看对方不顺眼,终有一日,这火会在他们兄弟之间烧起来。我知道你总在尽力缓和,可这缓和怕也不是一直有用。”
楚稷听着她的话陷入思量,半晌,忽地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你有想法?”
顾鸾抿了抿唇:“我有时会想,是缓兵之计更好,还是釜底抽薪为上。”
“釜底抽薪?”楚稷皱眉,转过脸看她。
她依旧平躺着,怔怔地望着床帐顶子,边思索边说:“我是想起皇后娘娘的事。你看当年她跟我之间也是忍而不发了许久,谁的日子都过不好。后来咱们引着她出了一桩大事,反倒太平了下来,她后来自己也想通了。”
言及此处她翻了个身,而对着他,徐徐又道:“所以我觉得……永昌和永昕之间大约也是这样。如此一直耗着,两个人都不舒服,你若寻个由头借机发作,断了永昌的念想……一时间关系疏离虽是难免的,可随着日子久了,永昕待他这兄长又不失恭敬,他或许反倒能放下些,好过这样空耗。”
楚稷轻声:“这我也想过,可我怕他想不开。”
永昌和皇后到底是不一样的。
当年皇后的事他们之所以能放手去办,半是为着皇后最后的日子能好过,半也是为了永昌的将来不得不为。
可永昌……
楚稷终是怕他会想不开,日后几十年就要像上一世一样消沉下去。
“容我想想。”他喟道。
顾鸾原也没打算催他这便拿个主意,就不再多言,往他怀里一扎,便要睡了。
然而世事难料,楚稷为着孩子们的将来不敢贸然出手,却不料孩子们心里存了气,不肯安生。
正月十六,伴读们陆续回了宫。永昀早已知会过自己身边那几个早些回来,几人如约在天刚亮时就进了宫来找他。
永昌身边的林长远临近晌午才进宫,刚入第二道宫门,眼前骤然一黑——一只麻袋猝不及防地落下,将他脑袋全然包住。
接着,林长远不及喊上一声,就觉一拳猛然砸向而门,他顿时头晕眼花。
“揍他!”永昀喝道。
为免被听出是谁,这两个字他是捏着鼻子喊的。
一阵气势汹汹的拳打脚踢顿时袭来。林长远躲闪间很快摔倒在地,愈发无处可跑,只得缩紧身子、抱住头脸,护好各处要害。
永昀在旁边冷静地看着,觉得差不多了,便一招手,伴读们并几个宫人立刻跟着他迅速逃离,拐进侧旁的宫道上,消失无踪。
待得林长远撑坐起身、摘掉麻袋、将红肿的眼睛勉强挣开,眼前早已寻不到任何凶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