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胡同口看看。”谢骛清的声音忽然近到耳后。
何未心中一震,欲回头,后背就已挨上了男人的身体。谢骛清竟在光天化日……不对,是夜色沉沉的大门后,从身后抱住了她。蓝色大衣裹住她的身子,隔绝了无孔不入的风。
林副官目不斜视,从两人身旁经过,迈出大门。
……
她微微呼吸着,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大衣里,环住她。
只是他右手搭得位置实在……
只有一霎,谢骛清就离开了,避开了女孩子的柔软。何未耳边阵阵是心跳,呼出去的白雾都是热腾腾的。
他低声问:“你说过什么节?”
“在雍和宫外,每年腊月初八都有祈福粥,”她只有不停地说,才能让自己不像个被白雾蒸透的大红枣糕……万幸这里黑,谁也见不到她的面颊,“每年都许多人去,更远些的地方,像天津、保定那边都有人连夜赶过来领粥。”
“要看情况。”他说。
“没关系的。我只想带你瞧个热闹,总在院子里闷着不好。”
话刚说完,几个人影遥遥地从狭长胡同那头走来。在暗不见灯火的土路上,邓元初比引路的林副官高了半头,身后跟着两个着便装的副官。
何未一见到人,忙从大衣里钻出来。谢骛清没强留她,由她逃了。
两人拥在一处确实暖和,乍分开,却比刚才还冷。
其实人影挺远的,还能再抱……至少半分钟。她后悔地想。
一见院门,邓元初便站定。
邓元初今日戴了眼镜,那双比寻常姑娘还漂亮的眼睛藏在镜片后。何未见惯各色的人,擅识人,她早发现邓元初不管见谁,面上都有着固有的微笑,此刻便是。他一路微笑着走来,却并不让人觉得可亲近,反倒给人一种推人出去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感。
但一见到谢骛清和何未,镜片后的眼里便浮出了熟悉的识破一切的趣意。他对着谢骛清假客气地一点头,笑说:“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多谢清哥替我照看未未。”
“客气了。”谢骛清在大门内说,语气不咸不淡的。
何未低头下了台阶,借月色走了。
等人躺到自家书房的卧榻里,搂着鹅毛枕头,她仍觉得浑身酥麻麻的。
“小、小姐翻来覆去,是想不好要不要收镯子吗?”扣青问她。
刚在门外,邓元初将刚买的玉镯子送得极为隆重,院子里的姑娘们都看得高兴。
她下巴压着鹅毛枕:“收,而且要收好。日后要还的。”
均姜在一旁搅着杏仁牛奶,把何未拎起来,塞到她手里:“还什么?我看这个挺好。”
何未笑而不语,喝了一大口牛奶。
“明日说是召家和何家一起用家宴,商谈年后的婚宴。”均姜提醒她。
“是吗。”她竟学会了谢骛清的语气。
均姜和扣青不做声,这语气怪吓人的,平日没见过。
“腊八粥开始煮了吗?”她突然问。
均姜回:“方才洗米泡果了,后半夜就开始炖。明日晨起正好吃。”
何未放了心。
谢骛清怕是不方便去,那便让人送粥去百花深处。难得他来次北京,要吃一口这里正宗的才好。中国那么大,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这里和云贵相隔数千公里……还真不晓得云贵那里的腊八粥是什么口味,应该不大一样。
何未又想到裹住两人的大衣,厚呢的,蓝得让人心静。
当时两人身子贴着,抱在同一件大衣下,他背后那些人到底看到了多少……电话好像响了,她恍惚看过去,话筒已被塞到手里,均姜说:“谢家公子。”
她惊讶坐起。
均姜撇了下嘴,端起玉碗,挽着扣青出去了。
黄铜雕花的听筒冰冷冷的,何未把脸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