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樱不确定自己心里所想,但又特别想知道答案。
她朝他“嗳”了一声:“舍不得我走啊?”
陆霁尘垂下眼,目光落在他腿旁边,那只他一个掌心就能轻松握住的膝盖骨。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故作轻松:“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可说不准,”岁樱轻轻一个叹气:“还有半个月我就开学了。”
陆霁尘抬头看她。
岁樱眼看前方被镶在墙里的书柜,但斜了一点余光在旁边:“九月份我就要开始实习了,到时候肯定忙的分身乏术。”
她慢慢收回眼神,落到旁边那张蹙紧了眉的脸上:“说不好今晚就是咱俩的最后一夜了。”
这要是以前,陆霁尘肯定会笑说她一句夸张,现如今,他对她的心思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清白,以至于岁樱最后那句话里的后面四个字在他心里翻腾出了无尽的遐想。
“陆叔叔,”岁樱歪着头看他,故作惊讶:“你脸怎么这么红呀?”
陆霁尘还没来及做出反应,脸就被贴出了一股清凉的触感。
岁樱用指背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个来回:“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陆霁尘撵着她尾音,握住了她手腕。
安静的客厅里,陆霁尘清楚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他的胸腔里不安分地鼓动着。
那是生怕被她发现的心虚。
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一切都好像无所遁形。
他能感觉到自己绷紧的下颚线,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就要藏不住,握她手腕的动作一松。
陆霁尘从沙发里站起身:“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岁樱没有说话,把膝盖往旁边一侧,听话地给他让出道,看着他大步流星的上了楼,岁樱掩嘴偷笑。
陆霁尘几乎是一步两个台阶,软底的拖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没有拖鞋趿拉出的声音,但能清楚感受到他每一步都走的又沉又重。
直到他进了衣帽间,站在那扇隐约能看见各色裙子的衣柜前。
心跳好一会儿才渐渐趋于平静,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拉开玻璃柜门,眼前这些多是松糕样式的小裙子,马上就要从这里一一拿出来,明天开始,就要挂到别人的衣柜里了。
还有镜子,再也映不出她因为爱美而转身的婀娜。
书房,也听不见她那别致的键盘发出的“OG”声。
卫生间,随着她的离开,沾了独属于她少女的香气也会渐渐散去。
卧室,毯子也会变回以前他的习惯,铺开折于床尾。
这个家,从明天开始,再也不会听见拐杖戳在地板上的闷咚声,再也听不见零食袋拆开的哗啦声,冰箱里再也不会有冰淇淋,电视机又会像以前一样长时间的黑屏,他吃饭的时候抬头,对面再也不会有她那张看似纯透俏皮的脸
陆霁尘深深闭了闭眼,该走的总会走,这个家不过是她漫长生命里一次偶然的歇脚。
明天开始,她就要彻底远离他的生活回到她自己的轨道。
而他再想听到有关于她的,大约也只能从沈确的嘴里才能听到一二,而那只言片语或许只是她多姿多彩的生活里的冰山一角。
那样小的一个粉色行李箱,没几件衣服就就塞满了,陆霁尘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衣柜里剩下的一大半裙子。
眸光里光影闪烁,他微抿的唇忽然松开,黯淡的神色退了,笑容一点一点驱散掉他脸上的阴郁。
像是暗不见光的夜幕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瞬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