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读的糟糕,却意外感到释然。
没关系,徐砚白能听懂就好。
海风吹乱她长发,额前碎发挡在眼前发痒,苗荼想去揉,信纸却先一步从手中脱离,打着旋飘飘然飞向大海。
苗荼没有去追,平静望着信纸一点点被海浪吞没。
那天在医院放声大哭后,她奇迹般平静下来,不再逢人就问搜救队进展,也不再对当年相关人抱有仇恨。
她只会很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攥着那根浸了水的录音笔,空洞地细细品出,在徐砚白柔软温和的表象下,实则比谁都狠心的决绝。
涉及遗产分配,她和陈亦扬曾去过徐家,一幢藏起来三天三夜都找不到人的空档别墅。
隔间有婴孩哭啼声隐隐传来,苗荼被召唤到徐砚白卧房,茫然打量华丽装潢,只觉得这里空荡荡。
难怪他以前晚上总是睡不好。
几日不见,徐母清瘦大半,见兄妹俩和律师进来,就如饿狼般扑上来问信在哪里。
苗荼后来才知道,徐砚白给五个人都留了信,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离去前烧毁了留给父母的两封——阳台上还留有几片未烧尽的纸屑残余。
苗荼冷眼旁观女人缠着律师质问,目光最终停在书桌上的合照,小心用相框保护着。
相片里,两名男生一个微笑一个耍酷,纤瘦的女生被夹在中间,左手在脸侧比出剪刀手,笑眼盈盈。
连银月与繁星也试图入镜,藏躲在背景最角落,约莫是要共享这一刻的快乐时光。
那是17岁的他们,快乐无忧、自由恣意、生机勃勃。
徐砚白的手机被卷进深海,苗荼原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这张合照了。
于是她第一次向那个女人低头,低声下气的姿态恳求,可不可以用徐砚白留给她的所有钱,换这张照片。
或者,让她拿去照相馆复印、哪怕拍张照片留作念想也好。
“。。。。。。”
思绪回笼,苗荼傻傻举着录取通知书到手臂发酸,眼见又一批游人捧花前来,识趣地转身离开。
她没有带花。
因为她知道,百花之中,徐砚白只爱荼靡一种。
只可惜,五月荼蘼花海尽,人间再难寻芳香。
悲戚哭声自海边那头传来,苗荼朝声源处望去。
她看不懂那些人为何而落泪,心里迷茫不知所措,于是从背包里拿出新买的头戴式耳机。
杂音隔绝在外,悠扬忧伤的乐音声伴着空灵女声,缓缓响起:
【相识,是在那么不经意的瞬间
我在回家途中的十字路口,听见你的一声「一起回家吧」
我当时有点害羞,还拿书包遮著脸,其实我心里非常、非常的开心*1】
几天前,苗荼半夜从梦中惊醒,不顾浑身冷汗跑去网吧,才第一次听这首歌,第一次知道这首歌词的真正含义。
歌曲源于日本《secretbase》,歌名用中文翻译叫做《未闻花名》。
徐砚白唯一给她弹过两次的乐曲。
苗荼想起那晚新年夜,她抱着徐砚白偷偷带上山顶的气球,仅仅凭着微弱的波动传递,在绚烂璀璨的烟火下,耳聋后第一次“听”这首歌:
【烟火在夜空灿烂盛开,稍微有点伤感
风和时间一起,飘过流逝
我很高兴、很愉快,可以冒险的地方也去过了——就在我们的秘密基地中
与你在夏末约定,将来的梦想、远大的希望,千万别忘记
相信十年后的八月,我们还能再相遇*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