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含笑道:“如此我们两个长辈算是同意了,只待看他们两个小辈的态度了,还请叶公今夜归去好好探一探你家那混小子的口风,朕今夜也去一趟清音殿。”
“哈哈哈……如此甚好!!”
此时的陵天苏尚且不知,自己在费尽心思寻找泣血草破解禁元丹的同时,他这位爷爷倒好,竟是直接奉劝天子莫要给他破丹之法,还胡乱点鸳鸯谱的给了点了一门亲事。
夏运秋跪在一座偏殿游廊之外,他的跪姿恭敬到了极致,他的眉目与大地紧紧相贴,眼神包藏忧郁,似幽谷气象萧森。
虽然他神态跪姿卑微到了极致,然而他身前偏殿大门依旧没有要开启的意思。
此地除了他以外,门口立着两名昂然屹立的罗生门守卫,他们手持漆黑长枪,一身气势深沉如雷。
这二人在门中地位远不及这位大理寺少卿,但此时此刻,他们却能够站在夏运秋面前,而夏运秋…却只能卑微的跪在地上,不得允许连头都不准抬起。
殿门之内,偶尔响起几声细微的书页翻动之声,除此之外,宁静至极。
良久以后,长廊远处响起一道柔和的脚步声,黑暗之中,一个紫色婀娜身子手中端着羹汤,窈窕而至。
紫衣女子头顶盘了一个妇人髻,丰姿绰约,婀娜多情,她来至殿门,一双丹凤眸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跪伏的夏运秋。
门口两名守侍当即恭敬迎道:“见过大夫人。”
然后紧闭的大门为她敞开,殿门内明灯荧荧,那人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听到这声音,地上的夏运秋肩膀一颤,没有任何动作,因为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婀娜女子莲步轻移,跨过门槛,紫色身影与殿内灯光融为一色,殿门再度合并。
门口那两名罗生门侍卫又恢复道方才那般坚守岗位的姿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夏运秋,眼底带着怜悯讥讽。
美艳妇人将手中羹汤放在中年男子案上,又绕至背后为他轻轻捏着肩膀按摩。
然那名中年男子却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书卷,偶尔翻动书页,证明他的确是在专心看书,并未收到来者一丝影响。
那美艳妇人咬了咬唇,眼底染上一层委屈的雾气,模样惹人怜惜,她轻声道:“丰郎,羹汤可要趁热喝。”
那中年男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却也没有去端碗的意思。
美艳妇人神色凄凄,将一双红唇咬得愈发的深了,她幽幽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丰郎还是不肯原谅曼儿吗?”
中年男子深沉的眼眸恢复一抹亮光,他随手将手中的书卷仍在案上,端起一旁羹汤,也不嫌烫,一口饮下。
“谈何原谅与否,陈年旧事,何必多提。”
美艳妇人笑容凄凉,两行眼泪簌簌垂落下来,她搂住身前男子的脖子,紧紧贴着他那宽广的后背,悲戚道:“事与愿违,并非本愿,与其这些年丰郎你记挂那事,对妾身态度不冷不热,让妾身饱受折磨,倒不如一剑杀了我。”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大手握住挂在胸前的柔软双手。
“青曼…我知那事并非你的过错,从未怨过你,只是心又郁结,不知从何应对,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你是我妻,我自当护你周全都来不及,怎会舍得杀你。”
名唤青萝的妇人嫣然一笑:“妾身就知丰郎不会如此绝情。”
中年男子眼底深邃,他没有再去重拾书卷,而是转过身看着自己美艳动人的妻子,缓缓道:“以往你从不会主动提及往事,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可是为了门外那人?”
青萝宛然一笑,道:“当年那件事,对亏了有夏少卿相助,大义灭亲,不然咱们夫妻定位因为那事落人口实,他且算是帮助了咱么夫妻二人,今日我见他在殿外跪了许久,委实可怜,他既然有所求,咱们何不帮帮他,权当偿还当年之情。”
中年男子眼中飞快的掠过一道诡芒,他嘴角弧度弯出一个轻蔑至极的弧度:“当年之情?大义灭亲?曼儿,你不会认为夏运秋会是如此一个简单天真之人吧?”
青曼黛眉轻蹙:“丰郎是说他是用心不纯?”
中年男子不屑冷笑:“能够亲手杀死于自己有大恩的兄长,这样的人物…心思如何能够称之为纯良,我罗生门,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罗生门人也不求能够出些什么名门正义之士,但世间伦常,仍是不可背道而驰,他夏运秋杀死兄长,不是大义灭亲,而是想要邀功献宠!”
“邀功献宠…怎会如此…”青曼脸色微白,好似失望。
“曼儿你心地善良,看不透这人心黑暗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为夫要告诫你一点,千万不要去可怜夏运秋这种自作自受之徒,毕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柔情之意。
青曼将这抹柔情看得真切,甜甜一笑,道:“妾身并非是可怜与他,只是那方瘸着实可恨,夏运秋能够杀了如此畜生,实在是解恨,妾身一直将此事铭记于心,所以想偿还这份情谊。”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也罢,既然夫人都开口了,为夫岂有不从之理。”
紧闭的殿门再度开启,随着那一声平淡如水的“进来吧”,夏运秋这次是浑身大震,激动得不能自已。
负责守门的一名罗生门侍卫冷笑道:“看来夏大人运气不错。”
夏运秋没有答话,脸色在从地上爬起来的瞬间,那抹难以控制的激动情绪极快收敛,恢复到以往的阴郁之色。
他冲门口两位守卫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十分认真的整理衣摆上跪出的褶皱,一抬靴,一袭黑衣便也融入到了殿中的烛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