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神思茫然的听着,安放在桌案上的手掌逐渐蜷缩紧握成拳,看着骆轻衣那双那双高洁明亮的眼,她忽然想起了幼年间爹爹点灯叫她认读书中道理的往事。
胸臆之中的怯懦一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代替,她那张因营养不良的小脸微微有些涨红道:
“爹爹同我说过,愿在木而为樗,愿在草而为蓍,愿在鸟而为鸥,愿在兽而为廌,愿在虫而为蝶,愿在鱼而为鲲。或许我做不了最好的,可是我想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她清稚的嗓音沙哑哽咽,多年的苦闷一时吐露出来,有些激动:“我不愿再继续寄人篱下了。”
“骆云白他非良人,我不嫁她,不论旁人用怎样的眼光看我,议论我,我也不嫁他。”说到最后,她放声大哭。
周士深一时心疼,一时欣慰,心中不似她,有着满腔压抑已久的炽烈冲动,有的这是满腔诚挚与期待:“小籁不嫁她,嫁我可好?”他的声音很轻柔,可在座的每一位,却能够听出他话语中犹如誓言的郑重。
小籁心房颤动,心中有个叫嚣的冲动尖叫声在逼迫她答应,听到他这般不带丝毫嫌弃的请求她嫁给他,她欣喜得一颗心都快要炸开,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不可以害他。
“我也不嫁你。”
周士深眼神黯然:“你……你不喜欢我?”
小籁摇首:“是我配不上你,你是要参加乡试试考的人,听说今年你还在参加药师宫名额选拔,你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娶了我,名声自污,前途必失,你同周叔叔都待我极好,我不能害了你。”
自由与良人,与她而言皆是奢侈之物。
二者取一,她不贪心。
离了那家,她可以在药铺当学徒,可以洗碗打杂,在骆家做的事她都能做,不同的是她还能换来月钱去买书看。
她可以活得很好,不用去害别人来安逸自己。
周士深目光一沉,显然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愿轻易放弃改变:“药师宫若真是个好地方,当时不问出身来路才是,你我皆是清门出身,无耻的是那骆云白不是你小籁。
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偏见本就根深蒂固,若我还如此忌惮退避,与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又有什么两样,若是那药师宫当真介意这些,如此沽名钓誉之地,不去也罢!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与她用一种对等的方式平视她,认真说道:“前途这种东西,我可以有很多选择,可是你,只有一个。”
小籁心头一颤,思绪紊乱,两颊飞红。
“我觉着你说得挺有道理的,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骆轻衣看了一出好戏,也准备交出点看戏钱了,她取出一块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令牌往桌上轻轻一嗑,咣的一声轻响,声音极有沉重质感。
她轻啊一声,似是方才才想起来一般的说道:“其实我不叫骆语,上次的牌子拿错了,当是这个才对。”
牧子忧抿唇一笑。
小娘子可真能装。
骆轻衣修然白净的手指轻轻压在玄金色的黑铁令牌上,缓缓推到周士深的那一边。
玄金令牌坠着黑色的穗子,令面之上纹刻着古老繁密的枝叶图腾,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
光是着玄金色泽令牌的本身价值,怕是都已经超过了八位数的黄金了。
这个比喻或许很俗气,但此刻看起来,确实很帅!
周士深一眼看过去,直接傻掉,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放在那块令牌之上,生怕错过一瞬的时间。
看到那令牌上的熟悉图纹,他忽然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浑身血流掩在肌肤血管里如岩浆般奔腾不止。
直至,那根白皙修长的玉指彻底离开令牌,手指下方的三个字也随之露了出来。
周士深眼瞳剧烈收缩,脚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骆轻衣的面前,吓得小籁瞠目结舌。
骆轻衣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礼,淡淡道:“比起你即将要去的地方,药师宫真的算不得什么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