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刚才说出那样的话,她一下子便知他知道他们的事情,顿时涌起了羞耻之感。
为了不让这种局促显露出来,她鬼使神差地发了火,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多么刚正不阿。
可那些事,她做都做了,哪里还会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
反倒是林城,没做错什么,就被她凶了一顿。
顾燕时低着头闷了会儿,决意一会儿要跟林城赔个不是。
当马车停稳在宫门口的时候,顾燕时就鼓起勇气唤了声:“大人。”
刚要跳下车辕的林城忙往后凑了一下:“太妃?”
“方才……对不住了。”顾燕时叹了口气,声音瓮声瓮气的,“我不是冲着你发火,我就是……就是想把这事情了了,不想再节外生枝。”
林城没料到她会突然为这个道歉,情不自禁地侧首,望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
车帘低低地垂着,挡住了她的容貌。他明明看不见她的样子,却好像有点明白陛下为什么喜欢帘子后的人了。
别人说了她不爱听的话惹她不快,她冷静下来倒还能先行好声好气地道歉。
这脾气是不是真的软两说,可爱是怪可爱的。
他笑一声:“是臣失言,太妃不计较便好。”接着便先一步跳下车,又道,“太妃请。”
顾燕时揭开车帘,宫女就迎了上来。她搭着宫女的手下了车,就走向宫门。
步入宫门,顾燕时一路疾行,提着根心弦静静看着,果见宫道上往来的宫人比平日多了许多。
这样的场面从前是见不到的,旧宫久无人至,宫人们规矩都松散了不少。后来苏曜虽到了,但多数时候都在宣室殿里养伤,有御前宫人照料起居即可,便也无心理会别处。
但现下,太后驾临,即便是旧宫的宫人也知当今天子尚未立后,太后手握宫权,自然都紧张起来。
顾燕时定住心神,赶回灵犀馆就喊路空关门,自即日起闭门谢客,什么人来她都不见。
兰月一听这“谢客”就知她“谢”的是谁,忙赶出来:“这不好吧……”她心惊肉跳地望着顾燕时,“方才还……还有人来送东西,说是陛下在宫外为姑娘买的,姑娘这就要将陛下拒之门外?”
顾燕时薄唇紧抿,默不作声地进了屋、阖上门,才落座道:“若非他围追堵截,这份礼我断不会收。现下他虽逼得我收了,却承诺了只为赔罪,并不要我做什么,那就莫要反过来怪我不见他。”
“可是……”兰月哑了哑,“道理虽是这样,但哪怕只为人情往来,也……”
“正是为了人情往来,我这会儿绝不能再见他一面。”顾燕时边说边抬眼,见她满脸惑色,叹了口气,“早几日他愿意来我这儿坐着,我也就由着他了。可现在太后来了,同来的还有数位重臣——我能来旧宫多亏太后庇佑,倘若再让人看到我与他有什么,岂不是打了太后的脸?”
她从前与他的万般往来,都可归结为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可太后,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帮她。
她若给太后招惹麻烦,就是在恩将仇报。
兰月拧起眉头,还想再劝劝她,又因觉得这个道理对,劝不出什么。
顾燕时觑她一眼:“听我的吧。陛下遇刺,人人都很紧张,咱们都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再说……”
她言至一半,又摇了头:“算了,没什么。”
她其实想告诉兰月,今日出门在外,她的心也动过的。他与人平和相处的时候就是很好很好,是书里描述的偏偏佳公子的样子。
他给她的那份赔罪礼她也喜欢。大约很难有女孩子会不喜欢那样的东西,除却好看,她也知道他费了心思。
可这些,都不值得她把眼前平静的生活舍弃。
她实在害怕自己会在他的温柔下步步沦陷,最终又不得不回到洛京皇宫里去。
那个地方就像笼子,谁在里面都是困兽。
就连他,在那里时都好像多了几分戾气,神情全不似现下这样和软。
她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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