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丽急得坐起来,“那是什么你说呀!”她感觉肯定有事。
建国听不下去,出去抽烟。到院子里,窗台下。窗户开着,他能听到家丽和小年说话。
“妈……”小年声音很小。
家丽沉默,等他下文。
“借我点钱。”终于说出来。
家丽脑袋一阵疼痛。借钱?儿子找她借钱?借什么钱?她一时理不清头绪。
“借钱干吗?”家丽强忍着剧痛问。
“你别管了。”小年说,“急用。下月就还你。”
“借多少?”家丽深入地。
“四十万。”小年陷在黑暗里。
家丽一阵眩晕,身体朝后倒,但仍强撑着,“你要这些钱干吗?”
“你别管了,急用。”
“你被人抢了?”家丽伸手打了一下儿子。再抬头,建国站在他们面前。“你要这些钱干吗?”建国压住愤怒。
“欠人家的。”小年硬着脖子,“我就是一时不走运。”
“你赌?”家丽质问。
“妈,你就别问了,如果不还钱人家就要到我单位去闹!而且利滚利到下个月就会翻一倍!”小年一口气说。疤瘌大了不疼。破罐子破摔。家丽欠起身子抓住儿子,“你借什么?你到底借的什么?”
“借了高利贷……”小年说。
建国气得浑身乱颤,一巴掌挥出去,打在脸上,小年跌出去半米,“你混蛋!”家丽连忙下床护住儿子,又去搀建国。小冬进院子。跑进门。刚进屋看不清,他打开灯。只见哥哥坐在地上,父亲和母亲满面愁容。
小年是欠的高利贷。赌球输的。刚开始输,他不服,老想翻本。飞哥乐得提供资金,结果又输,越滚越大。李雯也好赌。两口子合起来欠了六十万。掏干家底,还了二十。现如今还剩四十的洞没填上。能借的都借了。实在没办法,只好出最后一招:向父母求助。深夜,小年跪在搓板上。都这个年纪,成家立业,生了孩子,还跪搓板,多少有些可笑。但在父母面前,他永远是儿子。小年没哭。家丽倒哭了。想到这巨额债务。她愁。她也恨自己教子无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可不帮也不行。自己儿子,你能看他完蛋么?钱不还,高利贷能放过你?工作也会丢。丢了铁饭碗,小年能去干吗?不敢想。小冬坐在小年身后凳子上,看爸爸建国脸色铁青。建国让小年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把事情说清楚。清楚了,才能想对策。小年仔细说了。事情倒很明白,就是赌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一刀是躲不过。
当晚,建国和家丽就决定,天一亮分头行动,一个去取钱,一个去借钱:小冬陪建国去银行,家丽去找人借钱。怎么着也把事情先平下去再说。次日一早,小冬便随建国去银行门口等着。临走前,家丽叮嘱二儿子,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八点半,银行开门。建国第一个走进去,他让小冬在座椅上等着,他拿着个大布包去柜台。再一张一张拿出存折,卡,存单……手微微颤抖,这是他辛辛苦苦工作、省吃俭用换来的一生积蓄!“老大爷,您现在取,利息会损失不少。”柜台小姐说。
老大爷?建国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老了?“取吧。”他说。
没有退路。高利贷方要求现金支付。
一会工夫,办理好了。建国挎着包起身,小冬连忙过来,和爸爸一起靠紧了,护着钱。到银行门口,建国抬头看东面刚升起的太阳,金光四射,头一晕,倒在地上。“爸!爸!……”小冬乱了手脚。
为省钱,家丽骑自行车挨个找。老六不必去找。先找老三。去宝艺酒店。家艺刚起来。家丽简单说了困难,家艺愿意借三万。但要求写借条。家丽知道她的一贯作风,写了个借条。再去找老四。老四同意借两万。最后找老二家文。家文实在同情,她跟大姐关系最好,但也只能拿出一万来。有一万是一万。
家欢家。家丽刚走,方涛问家欢,“你来的钱给大姐?起码也跟我商量商量。”家欢道:“我自己的钱,跟你商量什么?”
方涛放下抹布,“你自己的钱?”
家欢说:“怎么的?挣的。”
“哪挣的?”
家欢小声,“弄了点股票。”
方涛诧异。炒股,感觉距离他很远。“那是玩火!”他提醒家欢。家欢性子柔下来,“赚个本金,有钱了我也去做生意。”
“小心你本金都赔,跟小年似的。”
“他是非法赌博,我是合法炒股。怎么能一样。”
“本质上,都一样。”方涛臭硬。
家欢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你还两岸猿声啼不住呢,我早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