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善后的钱有了着落,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车子进到了市内,在一个路口停下,二人握手告辞,他回到了卢宁的车上,两路人马分道扬镳,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送我去医院吧,我去看看老刘的情况。”他道。
卢宁嗯了一声,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朝医院方向开去。
“陈总,我冒昧的问一句,这起事故,你就打算这么轻描淡写的压下去吗?”开出去一段路,卢宁突然问了句。
他一愣,略微思忖了片刻,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说点什么啊?”
卢宁没吭声,只是默默的驾驶着车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是有点多嘴了啊,还是干好我的本职工作算了。”
“你是总工程师,也是分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之一,怎么能算是多嘴呢?”他正色道:“我确实想把事情给压下去,当然,这也并不全出于私人感情,而是多方面因素考虑的结果,但我也不瞒你,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所以,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卢宁淡淡一笑:“我是个外人,提得意见有用吗?”
“外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问。
卢宁略微思忖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相比起你和周总之间的关系,我当然是个外人,其实,现在公司这五六十人已经分得很清楚了,你、周强、王洪明、姚远还有方大姐,你们都是从华阳集团过来的,人事关系和家都在平阳,而且我听说,你们原来还都是一个项目部的,在一起工作都好些年了,彼此知根知底,当然是一伙的呀!而我们这些新招聘来的人员都是安川本地的,原来以为我们也算是华阳集团的正式职工,可后来才知道,我们这帮人,只是安川分公司的职工,不在华阳集团的编制之内,所以,我们当然是外人了呀。”
其实,卢宁的理解并不正确,国有企业是不存在编制之说的,只有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才有所谓的编制,在编人员的工资福利都是由财政支付的,而企业则完全是两回事。虽然没有编制的限制,但国企招聘员工,是需要上级行政主管部门的批准,从严格意义上说,安川分公司这批员工,也是经市国资委批准后招聘的,只不过分公司为独立法人单位,薪资标准都是另外制定的,所以才造成了大家的误会,认为和华阳集团没什么关联。
陈曦先将这个问题简单解释了下,随后笑着道:“你目前享受的薪资待遇,如果放在华阳集团,比胡总还要高,如果觉得不平衡的话,我可以把你的人事关系转到集团,不过薪资方面,你就得按照正常的标准开了,你这个学历的,估计一个月能五千来块钱吧,算上各种补助,保证月收入八千,咋样,想比量下不?我随时可以满足你。”
一番话说得卢宁哑口无言,嘿嘿的笑了下,低头不吱声了。他则继续道:“行了,还是谈下你对这起事故的看法吧,我听听你到底是咋想的。”
卢宁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清楚事故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的吧?”
他点了点头,示意卢宁继续说。
卢宁斟酌了下又道:“周总个人呢,比较招摇,你不在的时候,对我们的态度很恶劣,完全把大家当成了二等公民,我第一次见到这批吊带的时候,就发现有问题,旁敲侧击的点过他几句,但他告诉我,好好干你的活儿,少装犊子,实在要装,就给老子装孙子!”
“他真这么说的?”陈曦不禁皱起了眉头。
卢宁淡淡一笑:“我学得不完全,其实,当时他还骂了句脏话。”
他听罢,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周总采购的物资中,吃回扣的绝对不止这一项,这还不算,如果你问下施工队长就清楚了,他连工人的伙食费都克扣,两个施工队,一共五十来人,每个月的伙食费是22000元,到安川眼看四个月了,你可以调查下,实际上一共给了施工队多少伙食费,剩下的钱又都哪里去了?”卢宁平静的说道。
陈曦万万没想到,小周已经贪婪到了如此程度,他知道,以卢宁的聪明和造价师的运算功底,不用仔细研究,稍加留意便可做到心里有数儿,应该不存在诬陷的问题,外表平静的他,其实心里的火已经快烧到脑门了。
“陈哥,如果你想干一番事业的话,周总这样的人,就必须严肃处理,我是直性子,承蒙你赏识,对我这么信任,今天就多说几句,我知道你和周总的关系不一般,如何决定,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卢宁平静的说道。
他听罢,微微一笑,伸手拍了下卢宁的肩膀:“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放心吧,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说话之间,医院已经到了,他下了车,一眼瞥见王洪明的那辆桑塔纳也在,于是便告诉卢宁先去忙工作,一会儿他可以坐王洪明的车回去,卢宁也不客气,打了个招呼,便驾车驶离了。
进了病房一瞧,刘文梁却显得比昨天要蔫了不少,一问才得知,术后最疼痛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可疼痛轻了,想的事自然就多了。
这也难怪,一条腿没了,从此进入了残疾人的行列,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五十多岁,没劳保,没技术,如今再没了一条腿,今后的生活靠什么呢?他理解这份酸楚和无奈,于是坐在床边,先是嘘寒问暖一番,随后便东拉西扯的聊起了家常,过了一会儿,刘文梁的情绪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却见王洪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他也在,赶紧过来说道:“陈哥,老刘的家属从黄县过来了,下午两点半的大客车,我去车站接一下,一会队长和王大拿他们都能过来,您先替我盯一会儿。”
他应了一声,转头问刘文梁道:“家里都谁来了呀?”
刘文梁叹了口气:“家里也没啥闲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是本家的一个堂兄和他闺女来了,没办法,真是拖累人啊。”
他点了点头:“堂兄多大年龄了?照顾病人可是个辛苦活儿,能干得下来吗?”
刘文梁道:“堂兄快七十了,不过身子骨还算结实,他闺女和您年纪差不多,在县里开了个小卖部,为了照顾我,连生意都不做了,刚才我还在想,与其这么拖累人,还不如直接被砸死算了。”
“这叫什么话!”他赶紧劝道:“别那么悲观好不好。”嘴上说着,心中却忽然感觉有点诧异。
和我年龄差不多,在县里开个小卖部,姓刘。。。。。。我靠,不会那么巧吧,难道是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