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岁的男人,在当下也可以算做正值壮年,胡介民病情虽重,但本来身体素质就极好,再加上治疗也很及时,所以康复神速,到省城之后,语言方面就基本恢复正常了,目前虽然行走不很方便,但起码自理没问题了。
病体虽说见好,但处境却显得很尴尬,由于副柿长的任命早就下达了,所以,病重期间,便被组织上免去了华阳集团总经理的职务,可目前的身体条件又不能去市政府上班,只能继续修养,忙了大半辈子的他,整天躺在高干病房长吁短叹,当得知了公司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之后,更是连着急带上火,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虽然不是总经理,但面子还在,给刘汉英挂了个电话,便将那台奥迪车和司机一起征用了。
他就这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将三层楼的每个办公室走了一遍。
此刻已经临近下班,除了财务室的几个人仍在静悄悄的闷头干活之外。其余的办公室里基本成自由市场状态,有人在打电话约晚上的麻将局,有人在上网聊天打游戏,还有人东屋走西屋串,总之,就是没有干工作的。
新招聘的员工,没人认识这位声名显赫的胡总经理,见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拄着个拐杖走来走去的,都投来惊讶的目光,而跟在身后的小周以及王洪明等人又不敢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递眼色,搞得大家一时都有点蒙圈了。
足足用了四十多分钟,胡介民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脸色阴沉,胸口一起一伏的,额头上的汗珠儿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滚落下来。
方姐毕竟年长些,而且是胡介民今天唯一给过笑脸的人,于是便仗着胆子,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低声说道:“胡总,您擦擦汗,走廊里冷,还是到屋里坐吧,省得感冒了。”
胡介民轻轻叹了口气,接过纸巾,擦了下额头的汗,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方圆啊,你到安川工作,家里孩子老赵一个人能照顾得过来吗?”
方姐连忙说道:“有啥不能,都是大小伙子了,明天都上高二了。”
胡介民点了点头,方圆连忙又道:“要不,先去陈曦办公室吧,他那屋比较宽敞,您先歇一歇。”
胡介民没吭声,只是拄着拐杖,缓缓的往前走去,方圆则紧走了几步,伸手相搀,胡介民开始还有点拒绝,但估计也确实有点累了,最后也就同意了。
进了陈曦的办公室,坐在了沙发上,他四下看了看,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办公室这么阔,比老子还牛逼啊。”
“是这样的,胡总,办公室原来就是这样,我们一样东西也没添置。”姚远连忙解释道。
胡介民没吭声,略微休息了片刻,抬头问小周道:“你不在施工现场呆着,跑去门卫室干什么?”
小周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支吾着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方姐却再一旁道:“小周最近表现有点懈怠,是陈曦罚他在门卫值班呢。”
胡介民淡淡一笑,也不再理睬他,而是又问:“那现在施工现场谁负责呢?”
“新招聘来的一个总工程师,叫卢宁,这段日子,施工现场基本是他在抓。”方姐从容的应对着。
胡介民点了点头,双手拄着拐杖,扫视了一圈众人道:“来吧,把你们最近的工作都给我汇报下,捞干的说,别东拉西扯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示意方姐打头阵,方姐也不推辞,直接便把近期财务的工作状况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下,胡介民听罢满意的笑了下:“你们都听见了吗?方圆给你们打了个样儿,接下来谁说?”
几个人也知道早晚得说,于是姚远、王洪明先后也说了,最后剩下小周,正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介民却摆了摆手,:“你小子就免了吧,都被罚去看大门了,还汇报个屁!”此言一出,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小周如释重负,暗暗吐了下舌头。
“行了,把陈曦那个兔崽子给我找回来,老子跟他算算帐!”胡介民道,说完,朝几个人挥了挥手,把大家都撵了出去。
听了这些细节,陈曦紧张的心情总算放松了些,显然,胡总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这无论如何是个好消息,上次去医院看他的时候,连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现在至少能骂人了,说明好了很多,至于走路还不方便,那是后遗症导致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应该会越来越好的。
这样想着,连声催司机快开,不大一会,便到了分公司楼下,他连车门都没顾得上关,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先轻轻敲了几下,听胡介民在里面应了一声,这才推门探头往里望去。
一场重病,让胡介民整个人瘦了一圈,面容也略显憔悴,但仍旧端坐在那里,目光如炬,令人生畏。
“探头探脑的干什么,这是你的办公室,合计啥呢,赶紧滚进来。”胡介民喝道。他连忙迈步进了房间,几步走到沙发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胡总,您怎么来了。。。。。。”
“喝酒了?”胡介民提鼻子闻了下,皱着眉头看了眼手表,冷笑的道:“几个菜啊,把你喝得酒气熏天的,再说,你这酒局挺早啊,说说看,都跟谁在一起喝酒啊。”
他尴尬的笑了下,把酒局上的人一一说了遍,胡介民听罢,似乎也有点吃惊,笑着说道:“这顿酒档次挺高啊,我看可以叫做G7峰会呀!看来我不该把你喊回来啊,要不这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耽误陈总的大事。”
他连连摇头:“您就别损我了,再说,酒局都散了,就剩下我和康铭辉。”
“散了?”胡介民不禁有些纳闷,略微思忖片刻,笑着道:“看来这顿酒喝得挺有意思啊,本来想骂你一顿,没想到你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来吧,先跟我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敢隐瞒,从向北约大家吃饭说起,到今天饭局上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态度,都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胡介民听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见此情景,他也不敢打扰,好半天,才仗着胆子说道:“胡总,您这身体。。。。。。”
“我的身体,不用你操心。”胡介民头也不抬的说了句,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没想到老子才病了一个月,就天下大乱了,康铭辉是打算跟北方集团拼刺刀了啊,可他们玩命,你搅合进去做什么呢?”
一听这话,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事实上,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有点意气用事,出于个人好恶的成分多些,于是试探着问道:“胡总。。。。。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草率啊?”
胡介民翻了他一眼:“废话,当然草率。”
他当时汗就下来了,支支吾吾的道:“那。。。。。。那怎么办啊?”
胡介民哼了一声:“你说咋办?要不,你现在给向北打个电话承认错误,然后备上一份厚礼,再亲自登门谢罪,实在不行,就当着他的面,狠狠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估计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知道胡介民的这句话是开玩笑,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
胡介民见了,却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道:“牛逼都吹出去了,还能脸一抹不认账嘛?什么怎么办?硬着头皮往前冲呗,狭路相逢勇者胜!管他有什么背景后台,打赢了,一战成名,从此在这个圈子里没人敢小觑你,打不赢,大不了推倒重来,反正你也没啥家底,都砸烂了也不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