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刘汉英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如今更是提出将总经理的宝座拱手相让,当然,这肯定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他必须得保证刘汉英继续过从前那种逍遥快活的日子,其实,这个要求似乎也并不为过,胡介民主政华阳十余年,刘汉英一直都是这样,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刘汉英有句经常挂在嘴边儿的话,叫做兄弟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公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身体力行的践行这句话,更有甚者,他的这种践行几乎影响了整个华阳集团的风气。
这很难说是好事,却也并不能说事坏事。
一张基本用于个人消费的俱乐部会员卡,堂而皇之的吞噬了企业上百万的资金,要这么比起来,小周吃掉材料款的回扣,真的算不上啥事了。
关键是,公司资金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用于生产和经营的钱,每一分都要在孙洪彬那里过一遍筛子,稍有问题便会被打回来,可这上百万。。。。。。可能还有更多的钱,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入账了吗?
也许孙洪彬也是那句名言的信众吧,换言之,这一百多万即便不充会员卡,也不可能揣进自己个人腰包,所以,何必为了公家的事,和刘汉英闹不愉快呢?
这就是华阳集团的现状,一个秩序井然却又混乱无章的大型国企,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算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华阳是国家的,又不是我个人的买卖,操这些闲心干什么?况且,就算有一天在其位了,恐怕也只能随波逐流,试图改变。。。。。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是先把自己眼前的事处理好再说吧,心里这样想着,晃晃悠悠的下了楼,溜溜达达的奔项管办而去。
果然如刘汉英所说,项管办的各个办公室里平静如常,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扯淡唠闲嗑的,偶有人走动,也都是行色匆匆,一看就是在处理公务。
顾晓妍的办公室门开着,她正端坐在写字台后面,两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双眉紧锁,脸色有点阴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眼,还没等迈步进屋,就见顾晓妍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机,拨通之后,沉着脸说道:“杨旭,你在公司嘛?”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又继续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现在!”
杨旭是第一项目部的副经理,今年四十多岁,也是一名老员工了。袁军主动辞职,他便主持第一项目部的工作,市政施工的几个项目部整合之后,由杨学义兼任总负责人,而他目前负责处理日常工作。
顾晓妍挂断了电话,这才发现他正站在门口,脸色稍微缓和了下,他见状赶紧迈步进了房间,低声说了句:“一切都搞定了。”
顾晓妍点了下头,也不再看他,而是继续盯着电脑屏幕道:“那你就回家准备下吧,咱俩明天也好早点出发,别在机关里乱串,大家都盯着你呢。”
“有啥可准备的啊,就咱俩,抬腿就走呗。。。。。。”他不以为然的道,可一见顾晓妍那阴沉的脸色,连忙将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笑着道:“好吧,我这就回家。”顾晓妍嗯了一声,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挥了挥手,他只好默默的转回身,耷拉着脑袋往门外走去。
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认真干活的人,那也许就是顾晓妍了。如果两人之间不是这种亲密关系,他还真有点难以忍受,事实上,即便是现在,他也还是无法接受顾晓妍这种工作和生活态度,所有的矛盾不过都被当下的甜蜜掩盖了而已。
刚走到门口,正好与急匆匆赶过来的杨旭撞了个满怀,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杨旭便赶紧走到了顾晓妍的对面,小心翼翼的问道:“顾主任,你找我啥事?”
“我强调过很多次了,要据实上报,你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以为我是傻子,就这种数据,你也敢往上报,当项管办是个摆设吗?”顾晓妍冷冷说道。
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闻听此言,忍不住偷偷回头瞄了眼,只见身高一米八多的杨旭,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桌对面,就像一个犯了错误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本来是打算要回家的,可刚一出办公楼,迎面正好遇到孟朝晖,见面之后,不容分说,扯上他便走。
到了焊培中心,孟朝晖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关好了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太过瘾了,这口气总算是出来了,我有个同学就在市府,他刚刚给我来电话,说市府机关现在都轰动了,钱宇手下那几个死党都瘪茄子了,有关部门已经电令钱宇马上回国接受调查,我同学说,这是平阳有史以来最牛逼的新闻,老弟啊,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看着孟朝晖激动的样子,他却只是淡淡一笑:“孟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既是同事又是哥们,我不帮你帮谁,况且,姓钱的确实欺人太甚,要是不给他点教训,老天爷都说不过去的!”
孟朝晖用力的点了下头,然后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不无忧虑的继续说道:“还有个事,我得和你说下。消息是三哥的一个朋友最先捅出来的,我开始以为是三哥有啥顾虑,于是就打电话问,可他告诉我,这都是事先计划好的,等事情发酵几天之后,他会披露更多和你有关的消息,我当时就懵了,兄弟,我对天发誓,这绝对不是我的主意啊,风险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把你牵扯进来了。。。。。。”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愿的。”
孟朝晖怔怔的看着他,半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老弟啊,我算彻底服了,所谓真人不露相,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
他听罢不由得笑了:“我的大哥啊,你就别瞎捅词了,其实,咱俩是一样的,都是过河的卒子,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孟朝晖听得一头雾水,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最后咧着嘴笑道:“算了,我也不打听了,总之就是一句话,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老孟就跟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