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道:“何人与其共谋?”
陈四道:“事陈筮之草莽英雄曾季,见在邯郸,与吕氏共谋。”
秦王道:“曾氏昔事陈公,陈公逝后,复归穰侯。今至邯郸乎?”
陈四道:“穰侯逝后,曾氏复归于草莽,与唐氏有旧,今乃依唐氏为秦间。吕氏之事,皆由唐氏报洛阳,臣乃知之。”
秦王道:“吕氏久在洛阳,昔入咸阳,得为子楚傅,人皆少知。邯郸战急,彼独力保子楚出邯郸,其功非小,而秦未之封赏。子楚出邯郸,家人皆赖吕氏得存,甚得其力。今复与信陵君谋,未可忽也。卿当多遣心腹,以为外援;但有其急,可为应也。”
陈四道:“公子妻儿,见在邯郸,恐有不测。臣请归之,以绝后患。”
秦王道:“勿庸!彼之危也,在围城之际。彼时纵子楚亦恐不保。今邯郸围解,楼昌将出,彼无危也。当留之以为进步。惟当多遣人,以为照应,勿令有失。”
子楚道:“王之恩,子楚谨谢!”陈四也应喏。
然后,陈四又介绍了齐、燕的动向,两国似乎都忙于内政,无暇他顾,并无什么可说的。
就在秦赵大战于邯郸城下之时,燕王去世,谥“武成”。燕武成王在历史上并无多少存在感,但却被燕国群臣上了这么崇高的谥号,实在不知所谓。要知道,周武王和周成王那可是周天子中极为贤明的君主,燕武成王集两大谥号为一身,按理是做出了无愧于祖先的功业(燕是周公的直系后裔,而周公是周武王的弟弟,辅佐年幼的周成王,成为千古嘉话),只可惜我们不知道了。继位的燕王病病歪歪,几乎不能主政,众大臣争权夺利,无力他顾。
齐王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一名妈宝,在君王后的庇护下小心翼翼地掌权。而君王后还是秉承不支持、不反对、不参与的原则,与诸侯交往,诸侯的一切提议,均以这“三不”来应对。邯郸之战,齐国两不相帮,实质上损害了赵国的利益,长了秦国的气焰。楚军援赵,取道齐国,齐国没有反对;邯郸围解后,齐国的商人十分卖力地向邯郸运输粮草,齐王也不加阻拦,又在实质上维护了赵国的利益。
秦王道:“燕齐相交争,而无力西向,此秦之福也。”
最终的话题转向赵国。很明显,赵国目前也很想与秦国讲和,所以派出了楼昌出使秦国;但赵国又必须用攻取秦国的土地,来换取诸侯对他的援助。没有诸侯的援助,赵国可能难以度过下一年。在这种两难中间,赵国举棋不定,既难以下决心与秦媾和,又不会下决心与秦国翻脸。所以派楼昌出使的理由,是向秦王问罪!
听到陈四作出这样的判断,秦王陷入沉思,问道:“诚若是,如之奈何?”
王龁问道:“河东之外,复有何地?”
陈四道:“闻有陶郡!”
王龁道:“河东固不可守,弃之不妨。陶郡富庶之地,固不可弃也!”
秦王问道:“陶郡孤悬于外,诸侯攻之,守之奈何?”
王龁道:“楚攻则击楚,魏攻则击魏,赵攻……”
陈四道:“昔者,秦与魏约,魏不断秦入陶之道。若赵攻之,秦当大张兵马,道魏而守之!”
秦王似有所悟,喃喃道:“然也,魏与秦约,不断秦道……闻陶多商贾,以之战则不能胜,守则不能固!”
王龁道:“商人轻乡土,重商路,若不断商路,皆可君之!”
秦王道:“诚若是也,则弃陶郡何妨!”
秦王的话,让其他人都陷入沉默,没人敢于应对。良久,子楚道:“守既不能,弃之何妨!王圣明!”
秦王看了一眼子楚,问道:“弃之之道奈何?”
子楚道:“陶郡,当诸侯之中,得之者,天下必共击之,而诸侯之盟败也!”
蔡泽道:“可令陶郡大发兵,将攻赵。张唐之出也,诸侯必入。勿俟赵击,而陶郡已陷,粮必不入邯郸也!”
秦王道:“众卿可密议此事,子楚与焉,当令陶郡之弃,为强秦之机。”
众人皆应喏。
眼见诸侯之议已毕,陈四道:“臣复有言,愿王听之!”
秦王道:“何言?”
陈四道:“周王病笃,命在旦夕。周虽力弱,天子也。而洛阳首富之地,周王薨,洛阳必生变,愿王早图之,迟恐不及!”
秦王淡淡一笑道:“西周公已归秦,周王何能为也。”
蔡泽道:“周为天子,力虽弱,而向之者众。周天子既薨,太子即位,秦将以何亲之?”
秦王摇头道:“先武王问鼎于洛阳,身死当场。周王薨,寡人将以九鼎入咸阳!”
秦王的话又让众人感到浑身一震。蔡泽几乎是下意识地道:“未可!若以周鼎入咸阳,秦必为天下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