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特殊目的,她仅仅只是想知道,徐砚白以前都经历过什么。
即使设置了按时间排序,现在与一年前的帖子与博文,还是会交错跳出来,其中评论总让苗荼错乱。
不论是才华或人品,前一天都还被贬斥到一无是处的人,都因为被判定为“死亡”,污名转瞬即逝,被奉为高塔上的神像。
一周前还是“害人精”、“杀人犯”的过街老鼠,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善良、谦和、平易近人的化身——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徐砚白的所有美德突然被人们所发现、所想起、所怀念
好比现在,苗荼上一秒才看完一篇怒骂要求“徐砚白杀人偿命”的热帖后,下一秒就刷到另一篇,标题为“徐砚白舍己为人,应为当代年轻人的学习榜样。”
她觉得讽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有人敲了敲她桌子,苗荼抬头,望着眼前身穿花衬衫、嘴里叼烟的年轻混混,吐着烟圈,流里流气向她要联系方式。
苗荼摇头,下一秒就见陈亦扬从按住混混脖子,眼神将人逼走后,在她面前蹲下。
男生露出乞求眼神,小心翼翼道:“一起回去吗?”
陈亦扬每次都会跟着她来网吧,什么都不做只在一旁待着,最后兄妹俩一起返回酒店。
苗荼听话地点点头。
客房门前分别时,陈亦扬再次提起明天葬礼的事情,语重心长道:“如果你不想见他父母,我们就不去。”
苗荼摇头表示没关系。
当晚,她事发后第一次睡着,梦里回到徐砚白高烧那天收到父亲短信,苗荼恭喜他要当哥哥了,问他是不是很期待。
男生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闻言轻轻笑了笑:“我父母应该很期待吧。”
听说徐砚白的妹妹出生在五月。
也就是说,在徐砚白出事不过一个月时间,他的父母就在准备孕育这个新生命了。
苗荼很好奇,对于这个新生儿的降临,徐砚白的父母究竟有多期待。
她这样想的,第二日葬礼上也这样一字不落地直白问了。
灵堂外的大厅内人来人往,苗家夫妻俩面对家缠万贯的徐家父母难免拘谨。
苗荼定定望了徐砚白的父母半晌,突然走上前。
她翻出提前编辑好的内容,纤瘦胳膊举着手机放在夫妻俩面前,好让他们能看的清楚明白。
女人刚经历生产又遭巨变,连走路都摇摇晃晃;邀请苗荼来,不过是想看看故去儿子遗嘱里频频提到的女生,没想到却被苗荼反问的说不出话,乌青的嘴唇颤抖不止,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旁边面色阴沉的高大男人,眼见着就要腿软跌倒。
众人手忙脚乱时,反观苗荼却一脸淡然平和,甚至轻拍她肩膀时,她还会朝你淡淡一笑。
陈亦扬将这一切收尽眼底,心猛地下沉——绝不是错觉,他这几天越来越频繁地在苗荼身上,隐约见到曾经徐砚白的影子。
在陈兰萍眼神示意下,陈亦扬拉着苗荼去了走廊尽头,憋了半天沉声:“毕竟是他父母,别在他面前这样。”
苗荼其实很想说,徐砚白人都没找到,又何谈“面前”,但她不想争辩,乖顺地点点头。
她直勾勾望着窗外参天大树,想着这一棵和徐砚白总看的百年梧桐有什么区别,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陈亦扬拽他衣袖,扭头朝紧闭的灵堂大门,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脚底感受到震动,苗荼猜应是灵堂内正播放哀乐,摇头解释:【我不饿。】
她早就过了偷吃贡品的年级。
况且,徐砚白也并不在那里。
陈亦扬拿她没办法,低着头,双手抱胸默默陪在苗荼身边,靠墙听着悲戚的奏乐声从灵堂内钻出来,嘴角紧绷。
兄妹俩相对无声地收到走廊外,直到乐声渐止,对面门外却传来嘈杂的闷闷脚步声,夹杂着低沉的窃窃私语。
殡仪馆依然徐家租下一整天,按理说不该出现混乱场面,陈亦扬皱眉抬头向声源处看去,身旁的苗荼早已冲出去、直奔灵堂门口,速度快到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她手腕。
不知何时,原本空寂凄凉的门口站满了人,最前面约莫三四十名都是学生模样,约莫十七八岁穿着黑色衣服、胸前别着白色花朵,而在学生身后的,是乌泱泱一群手持炮筒式的摄像机、疯狂将话筒和收音麦往前递的记者。
陈亦扬目光落在打头的男生身上,认出对方是被他迎面打过一拳的蒋臻,漆黑的眼里染上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