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剪影却连隔帘都没有动手掀起。
「初次见面,圣修伯里。」
低沉而甜美的声音这么说道。啪嚓一声,传来了塑胶包装的声响。香水味当中有着非常清淡的,绿意的气息,他可能拿着花束吧?我心想。「深夜叨扰真是非常抱歉。」
对方仿佛是异国的神士般说道。从剪影来看,他应该有着一头长发。以一个男人来说,似乎有点太长了。于是我直接把我从这项特征当中导出的答案说了出来。
「……安东尼?毕夏普。」
「哎呀。」
隔帘之后的男人似乎笑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真是光荣。」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麻烦你把隔帘拉开吧。他这么说。然后又接着说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维持这个样子也无妨。看来他似乎知道自己做的是相当不恰当的深夜访问。
我有点犹豫,不过还是把枕头旁边的手机拿了过来。这支外壳裂开的手机仍然可以正常使用。为了随时都能呼救,我把紧急救护铃的按纽和手机全放在手边,小心翼翼地缓缓揭开隔帘。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长相一如我所想像,却也大大超出我的想像的青年。可能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吧,他身上穿着燕尾服,鼻子上戴着太阳眼镜。
被病房里的蓝白色灯光照亮的侧脸,就像希腊雕像一般立体。虽然是亚洲人的面孔,但是那高挺的鼻梁,仿佛飘散出南欧的气息。
这是一张冷漠的脸,实在不像是个亲切温柔的人。一开始当着爱泪的面说出马戏团都是在出卖身体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男人没错。
「初次见面,片冈泪海。」
他的手中抱着花束。那充满绿意的花束,是以大型的绿叶包围住雪白的纤球花,相当独特。接过来之后,总觉得比起花本身的香气,上面似乎附着着更加浓厚的男性香水味。把花束交给我之后,安东尼簿起嘴唇笑了。
「……确实非常像呢。」
我不打算问到底像谁,而且也不打算说出「现在那个孩子比我美得多」这类孩子气的话。
「你来做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来到这种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搞错了幽会的对象。我依然保持着警戒,而安东尼似乎觉得这样也相当有趣,继续接着说道:
「只是想在离开这里之前,先打个招呼。」
我感觉到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自己正被他取笑着,但是话虽如此,我也没办法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
「我决定要立刻动身前往欧洲。」
说到这里,我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运作起来。
「……什么时候?」
「明天。」
他若无其事地回答。听他说话的方式,感觉实在不像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就像他当初突然来到这个国家一样,现在也要突然离开这个国家。他的口气带给我这种感觉。
我心里想着什么,为什么要离开?还有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尽管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但是实际上问出来的却是其他的问题。
「你要带她走吗?」
告诉她梅花和棍棒不同之处的那个男人。
既然他要离开这个国家,就表示他可能会把那个和我有着相同面孔的孩子,一起带走。
可是我这个问题,让安东尼笑着摇头:
「真是奇怪的问题。」
这一瞬间,他修长的手指正准备从内袋里拿出香烟,然而他多半发现了这个地点实在不恰当,于是又把东西放回胸前口袋里。
随后,那几根一时无事可做的修长手指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张扑克牌的鬼牌。他把那张鬼牌插进了我放在床上的花束里。
「她是属于你的啊,任性的圣修伯里。」
安东尼仿佛窥探着我一般,如此说道。我的喉咙干渴异常。感觉自己似乎被迫进行选择。此时此刻,能够把这个男人挽留在这里、挽留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里的,除了我以外,不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吗?
然而安东尼却对着全身僵硬的我,说出了好几件充满迷团的事。往后,马戏团的势力分配将会改变,那应该也会改变赌场的资金流向。至于当初把自己叫来日本的雇主,必须在他的处境变糟之前,依照前几天来访的知己的建议,前往欧洲——我虽然不懂这番话的意义所在,不过这可能和之前谈话性节目里吵得沸沸扬扬的盗领事件有关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