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浅浅勾唇,眸子里有星点笑意闪烁。
疑问互动、欲扬先抑、顿挫起伏,将原本不熟甚至不耐烦听他说话的人完全引着走,这黑说话的艺术真是浑然天成。
她果然是屈才了,她想到了一个更适合黑的工作。
周宁舒服躺进摇椅里,复又阖上了眸子,这样清闲的日子不多了,往后的军旅生活,她或许可以过得更轻松一点。
黑嘿嘿笑了起来,凑近几人,似乎真要说什么秘密,连声音也放小了些,勾得他的听众越发好奇而全情投入。
黑悄声道:“知道我们为什么都要跟着先生吗?”
一木匠试探的问道:“保命?”
黑缓重的点了点头,“就是为了保命!”
“我跟你们说,”黑又凑得更近了些,“我们先生可神了,先前他为吏的时候,就没有一个犯罪之人能逃过他的眼睛,咱们会稽郡那年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往咸阳传的案子,也就是因着这个,始皇东巡的时候都特意找了我们先生说话,还让他写书,让全天下为吏者都向他学习。”
“但,”黑摇了摇头,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指甲肉,“这也就是我们先生智慧的这么点。”
木匠们惊叹不已,原来第一次召见是这么个原因,原来周先生写的书都传遍天下了,这都够厉害的了,还要怎么厉害,木匠们也不自觉的向黑围拢了些。
黑一手护在嘴边,像是说什么秘密般小声说道:“先生最厉害的是洞悉世事、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
“这话怎么说?”
黑还没有铺垫够,他吹嘘卖弄,也一向是要说事实举事例,说得人家心悦诚服的。
“那日,那么多百姓、县卒还有项家军拼杀在一起,大伙都杀红眼了,看见县卒提刀就砍,误杀一个两个的太正常不过,可独独咱们这些,因为品行出众被先生看中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一个都没伤着,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因为我们早有准备!”黑揭秘般的说道:“如今天下的情况,我们先生一年多前就算到了。”
“我们先生那双眼睛多利呀,始皇东巡的时候他不是面圣了吗,那时候他就见过了二世,就算到了二世会上位,先生看出了二世的暴戾,也就推算到了会有如今的场景,所以从第一次面圣后,先生就对我们耳提面命,一定要奉公守己、廉洁清明,否则有杀身之祸。”
黑往县衙的方向努了努唇,摊了摊手,“你们看那些个不听的,是不是果然。”
黑看向那木匠师傅,挑眉问道:“你说,跟着这样的先生,只要老实听话,是不是能保命、能安心,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众人再瞧黑,脸上都隐隐有了些羡慕之色,黑见他们如此,却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很是可惜。
可惜还有好多消息不能往外说,毕竟那是连项梁都不知道的绝密消息呢。
那项梁也真是奇怪,说忌惮先生吧,新年他和他弟弟、侄子们送来一大堆贺礼,可说亲近信任吧,又绝口不提请先生任职之事。
有机灵的木匠见他如此情状,眼珠子一转问道:“那周先生对如今时局又是什么样的看法打算?”
能提前一年多便算到乱世将至,小心准备着,如今已经是乱世了,周先生不可能没有安排,他自己没甚野心,只是想知道些情况,趋吉避害罢了。
“如今和往后的事,却是不能说,尤其你们还是外人,那些话不合时宜,被人知晓反而会害了先生,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黑严肃的摆了摆手,走开了。
就好比先生一年多以前就算到会有百姓起义之事一样,这话要是那时候就对众人说了,无论始皇还是二世都饶不了先生,而殷通怕牵连到自身也会第一个处置了他。
所以,很多事情能不能说不是看正不正确,而是看合不合时宜。
可是到时候知道就晚了呀,木匠们被勾得心里痒痒不自在,又不好意思逼问主人家,只好难受的和手里的木头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