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的事还没结束呢,妻子居然放弃了要哄自己,转而去找那张婶子,男人紧绷修眉,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妻子扯了回来,沉声道:“不是这婆子害你?若不是她,岂会险些丢了命。”
她记恩不记仇,被男人提醒了一嘴,仿佛才想起来,“啊呀”一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男人嗤笑,拽着她臂膀,将她扯远,两人离开了街市,从另侧朝城外走去。
南明一如昔年,风物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少了北胡袭扰,连年风调雨顺,百姓如今的日子也好多了。
苍鹿雪南山脚下,大河滔滔,奔涌而出。
原野空地上,几片破败的风帆随风摇曳。
男人停了下来,望着这片天地,似在出神,想着什么。
他的妻子蓦然眉开眼笑,朝他看了过来,素手就从帷帽底下探了进去,要捏他脸。
男人静立不动,女子就轻轻一笑,揶揄道:“夫君,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啊,就在这里,有一片好大的红帐,像艳鬼夜行……”
她咂摸了下,捏住夫君脸,哼哼着说道:“那时候,你的手下好凶啊。非要我给你解毒,我告诉你,我就是受了他们胁迫,我……”
她男人骤然垂眸,一双微泛墨蓝的凤目,凝着胡说八道罔顾事实的妻子。
她被看得面色一红,立刻就缩回了爪子,嗫嚅:“好吧,是我自愿的,我就想占你便宜,夺你贞操,睡你……”
“……”
男人大概是无言了。
“可是你也好凶啊!”玉氏突然仰起头,怒目圆睁地嗔道,“我都还记着呢,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放肆’,你说说你,我明明是给你解毒,你却非要这么凶……”
男人无奈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有点胀痛的青筋直跳的额角。
任何一个人,当他从不清醒的状态恢复清醒,看到自己被一个人骑着,大约都不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他是恼羞成怒,可也到底没动杀心不是么?
“夫人真是记仇。”他嘴角抽了抽,回道。
他的妻子又是轻轻一哼。
昔日那片红帐早已坍塌,什么都不剩了,男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原地立了片刻。
西北的长风吹动着他帷帽的皂纱,几乎贴住了他的脸,微微仰面,那皂纱便勾勒出英挺的鼻梁的形状。
她看得眼也不眨,呆住了似的,好半晌才道:“我那时,把你的红帐裁下来做了身衣裳的,可是我却没穿几次。总是睹物思人,看着就觉得伤心。”
男人闻言,似有所觉,终于回眸,继而,他握住了妻子白乎乎的小软手:“还伤心么?”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人早已被她吃干抹净了,还伤心?那是矫情。
于是她嘿嘿地笑了起来,目光狡黠无比。
男人大约也想得到自己的妻子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也哼了一声,她便抱他胳膊,推他往外走:“好啦好啦,夫君你跟我回家!”
原来那破败的屋舍,如今被修缮得完好,里外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时时拂拭,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应物件都在,令她怀疑这儿这些年是不是有了新的主人。
不过这可是自己的屋。
她有点生气自己的屋别人占用,可是里里外外逡巡着,也没发现一个人,最后,她停在了寝屋的床前,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声音难掩饰激动传了出来:“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