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忧抬眸,终于开口道,“劳夫人给公爷带句话,卢氏礼让郑氏,是祖上遗风。但先人旧怨已了,今朝子孙新仇却未报。”
“陛下予我的恩典,我会好好思量。”
王蕴原本已经松下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只定定看了对方半晌。
“夫人好走!”
“你——”王蕴压下怒意,福身离开。
暖树迎早莺,春泥护新燕。
长生殿前院杨柳依依,阳光倾泻。后院碧塘水暖,鸳鸯成双。
萧无忧推开窗,看周遭场景。
物是人非。
变的不只自己一个。
琅琊王家将王蕴当作女公子培养的,不该是这么个路数。
“姑娘!”宋嬷嬷捧了盏梨羹送来,语带哽咽,“公爷为了让您尽早得宠,竟是连害您的凶手都不过问了。”
方才暖阁中侍奉在侧的,就她和琳琅两个,自然将话听了个周全。
萧无忧接过梨羹,有些愣神。
卢家子,萧家卢姓的子孙,更不该如此。
“老奴说句僭越的,公爷这是贪心太甚。”嬷嬷道,“既望着您早日得宠,又要搏那宽仁容人的名声。却不想您活至今日,并非郑家女手下留情,乃是陛下救得及时。如此宽宥凶手,姨娘若泉下有知,不晓得会怎样心寒!”
萧无忧一时无话,纵是得人所救,卢七姑娘到底已是香消玉殒。因缘际会,自己占了她一副身子重活一遭,总得为她作回主。
只是眼下,王氏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她确实入宫七日都不曾见过温孤仪,且莫名被安排在这并非宫妃所居的寝殿。
不知温孤仪到底是何意思。
入宫前四日,他不曾来过也不曾召见过她。
孤军
◎那一点红,是唯一倚靠。(微修)◎
朱雀街兴道坊上的公主府建于嘉和十七年,历时两年半,完成了庭院假山、回廊水榭、殿宇亭台的建造。
嘉和十九年秋,萧无忧十四岁,温孤仪二十六岁,两人一道来过一回公主府。确切地说,是萧无忧拉他来的。
那会,帝后已经开始给她物色驸马。历了两场百花宴,忍了数年温孤仪对她的回避,萧无忧确定自己动了情。
府中各处细节还不曾完善,一应器物也不曾入府,施工未竣的林荫道上鹅卵石还不曾收拾妥当。
萧无忧拢在广袖中的手十指搅动,掩在胸膛中的心咚咚直跳。
秋风拂落枯黄的竹叶,从小公主眼前划过。
正打腹稿的人一惊,足下踩上鹅卵石,一个踉跄跌倒,幸得身畔人护得及时。
“伤着没有?”温孤仪俯身捏她足腕,抬眸看丈地处就有石凳,正欲将人抱起去那查视。却蓦然停下了揽腰的手。
“殿下能走???吗?”他低声问。
萧无忧幼时学走路学得特别慢,四五岁了还经常平地打滑,一跌便哭个不止。温孤仪喜静,受不住她惊天东西的声响。所以但凡她跌倒,便箭步去扶。光扶也没用,小公主格外会撒娇。
“揉一揉,疼!”
“你看一看啊,骨头断了!”
“哎呀,扭到筋啦……”
久而久之,不用她说,为省事,但凡跌了,即便没事他也按揉,能走也抱着,偶尔爬山还背她。
只是自回皇城,他便再未替她做过这些。甚至,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般近地接触了。
小公主居高临下看他,“走不了,断了。”
温孤仪站起身,“不闹了,天色不早,臣送殿下回宫吧。”
秋阳当空,正是午后日头微醺的时候。